我的家乡语言比较特别,和普通话相差甚远。读大学接家人电话的时候,总被同学问我讲得哪国语言。我说就是家里的地方方言,属于某个语系,同一个县里不同的村镇也会有些差别。
其实这些方言也就是稍微几个音或者有些腔调的变化,但就是这些很细微的差别,在家乡,大家一听就知道谁谁是东路的,南路的北路的还是西路的。有些时候,来自家乡不同地方的人,虽然沟通都没问题,但听到某个自己语言里的某个音变成另外一个音,或者某种似有似无说不上来的某个腔调,会觉得特别别扭。
有一年快近大年三十,我回老家,下了火车打车到去我家的汽车站。一开口,出租车司机就和我说,你,东路人吧。我说,对啊,你也是吧。
他说刚载了一个北路的,难受啊。我说你就载啊,还挑活干嘛。说完以后,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我和他也差不多。就凭他开口说的几个字,听出他是和我一路的,觉得有种天然的亲近,认为他是家乡人,说话也不讲究不客套了。
我问他为什么载北路的难受,他说了一个音。学了一下,说他学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别扭。我问他载不载说普通话的,还有说外地话的?他说载啊,只是听到你是东路人,觉得心里一下舒畅起来,和你说说而已。不过说普通话的,完全不是一个语系的还好,稍微一点差别的我就特别想把他们纠正过来,他补充道。
确实是,有些时候差别大了就随他而去了,反而特别能宽容。对只有一点差异的,却心里却很执拗地想把那一点点扭回来。我也这样过的。
只是,慢慢地,不要说这种差异,连我们的整个方言都会消失吧。
越来越多的孩子们,一出生,父母就只和他们说普通话。条件好点的,放英语。现在回老家,连三两岁幼儿都说普通话,方言,可能也是能听懂的,但越来越少地听孩子们说了。
另外,城镇化过程中,引进了越来越多五湖四海的英才,建设者。我的家乡方言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可能比他们学的其他外国语言要难很多。所以,他们很少听得懂我的家乡方言,更不用说讲出来了。本地说方言的人,为了更好沟通,就被激励着不断提升自己的普通话水平。方言,说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再者,能说非常好方言的人在慢慢老去。而他们想对他们的子孙说方言,有可能会遭到反对。有次看到一个同乡分享了一个不知道是真事还是编写的段子,说,有个乡下母亲被她儿子喊到城里带孙子。她的儿媳觉得她其他都好,就是普通话不怎么样。有次,这个乡下母亲辅导她孙子写作业时,用方言讲。她的儿子儿媳听完,怕这个乡下母亲会把他们的儿子教的四不像,就让他们的母亲回乡下了。
那次,我听完这个故事,就和同乡们讨论,以后说普通话,英语的到处都有,谁都能说,而要找到一个方言说的好的真的很难很难了。有些大学有小语种的专业,有些人都可以靠这些专业谋生。而好多家乡人却守着宝玉,到处找石头。
现在,当我回家乡,买东西,坐出租车,用方言说的时候,不少人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甚至连我和家人之间,说着说着就开始用夹着普通话的方言,然后就直接忽略过方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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