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苍生大医梦中寻,醒来睡去颠倒走。
但使架上药蒙尘,未敢尤忘赤子心。
一
后人哀叹前人事,前隔阴阳后隔纱,
朦朦胧胧世间情,覆手一握总是伤。
“实在不行就学医吧。”祖爷爷一句模棱两可的自问式意见,注定了旬常一生颠沛。
“爸,你确定了吗?虽说咱们家世代为医,小常从小跟随您和我采药,辩证,临床。但他父亲最后的遗愿是走仕途。”
“良相,良医让小常自己选吧”
“祖爷爷,爷爷能不能给我一晚考虑的时间?”
“行吧,你也长大了,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哪条我们都会支持”
旬常回到自己卧室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爸爸去世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印象并不深但知道父亲不希望他学医,具体的原因他不清楚,祖爷爷和爷爷也没有给他提起过。旬常躺在床上睡不着,起身去拿中医基础,或许这个时候医书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陪伴,更重要的是医书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第二天清晨。
“祖爷爷,爷爷我想好了,我想去学习系统的医学教育”
“好,好好,这样咱家的技艺就可以延续了。旬易,去把我珍藏的酒拿来,咱爷三个好好喝一杯。”
“好的,爸”
这是旬常第一次喝酒,喝的有点急,连续咳嗽了几声。祖爷爷小时候就告诉过他,黄酒性温,可入药,常做药引,祖爷爷今天看上去很高兴,毕竟曾孙已经长大并且打算继承家族的医学技艺,但透过祖爷爷的眼睛还是能看到一丝不舍,爷爷的眼里也有点泪花,或许是高兴也或许是思念,从父亲去世后他们爷仨就相依为命靠着祖上的医技赚口饭钱。
“小常,你打算去哪里读,省会?还是外省?”
“爷爷,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咱们省的中医水平我祖爷爷都看不上,我正想问您和祖爷爷的意见呢。”
“那就去临省,或者经济发达一点的省会吧”爷爷说道。祖爷爷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早饭祖爷爷去医馆坐诊,爷爷上山去采药。中午十点多钟,旬常报完学校后,去接祖爷爷回家。到达医馆时,旬常看到好多人围在祖爷爷身边问东问西,旬常不敢打扰,只好等在外边,这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小旬大夫来了。”
小旬大夫是亲朋好友对旬常的称呼,一年前有个中年妇女因外感郁而化热,胸闷,因自服蒲公英使胸闷更甚,来找祖爷爷看,碰巧祖爷爷出诊,只有旬常在医馆玩耍。中年妇女问旬常我这个病可以治疗吗?旬常还没有回答,旁边药房的阿姨就说,这是旬大夫的曾孙,医术很高呢。
“哦,那就麻烦小旬大夫”
“把手伸出来吧!”旬常闭目细细的品脉,大约三分钟后收脉。
“阿姨,您这是外感入里化热了。大柴胡汤可解。”
旬常抽出处方纸,写到柴胡15g黄芩9g芍药9g半夏9g生姜15g枳实9g大枣12大黄6g(后下)石膏30。一副。写完后,旬常在医师签名处写上旬烨。中年妇女当天晚上就拿着一篮水果来医馆道谢,弄的旬烨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是旬常。祖爷爷听到有人喊曾孙小旬大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为旬常感到骄傲,这个孩子也是学医的材料,小学的时候就已经熟背《药性赋》《濒湖脉学》等等,在加上他和旬易的监督,带旬常做临床,早就放心的将处方权下放了,虽然这样做不合规则,但是出于对曾孙的爱,和自己医术的肯定,他才不会在乎这些看似合理的规定,可能这也是所有中医身上存在的傲气,世俗对他们来讲是束缚,在他们心中苍生大医是永恒信念。看完所有的病人已经是中午一点左右。今天是星期日只坐诊半天,这是多年来医馆的规定。祖爷爷告诉旬常只有懂得劳逸结合才能真正明白中医。
吃过午饭,祖爷爷去睡觉,爷爷和旬常聊天。
“小常,你报的哪个省呢?”
“南嘉省”
“嗯嗯,南嘉好,爷爷去过。那边还有几个老熟人呢。到时候介绍给你”
“好呀,爷爷,不过。”
爷爷欲言又止。
“怎么了,爷爷”
“没什么,去睡午觉吧!”
“嗯”
其实旬常或多或少已经猜出爷爷未说的话,但他现在还不该去想,或许他也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距离开学还有五六天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人,小的看上去和旬常差不多大,大的年龄在45岁左右的样子,两个人穿的都很干净利落。
“旬常”
“欢子,你怎么来了?”
“我带我一个远方表叔来看病”
“小常,谁来了”祖爷爷在里屋问道。
“我高中同学带他叔叔来看病”
“不要站在门口了,进来吧”
“旬大夫,您好,这个点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您收下。都是一些特产”
“没事,旬常把东西放到厨房吧。”
旬常把欢子他叔拿来的特产拎到处方。
“病几年了呀?”祖爷爷问道。
“五六年了,检查是克罗恩病 ”
“嗯嗯,把手给我”祖爷爷大约用了一分钟,收脉说,“你的病发于六年前夏天,因为暑热和生冷造成”“我给你一个方子,三副按时吃,小常你来记一下”
“好的,祖爷爷”
“陈皮15半夏12茯苓30炙甘草30神曲30白术15车前子30滑石60黄连10干姜10诃子10槟榔15葛根90 三副,好了,今天看病就到这。”祖爷爷起身回到卧室。不知道为什么祖爷爷这几天怪怪的,看病的时候显得疲劳。
“欢子,你报的什么学校?”
“南嘉中医药”
“真的吗?”
“嗯嗯,我想学中医。”
“我也报的南嘉中医药”
“咱们又可以做同学了”欢子开心的说道。
“是呀,到时候一起去学校”
“好的,以后还得指望小旬大夫多多照顾啦”“哈哈”“哈哈”两个人大笑起来。欢子的学习成绩很好,不过家里很穷,旬常有时候会把零用钱给欢子,欢子人老实,每次都会打欠条,到毕业旬常积攒的欠条有二十多张了,不过旬常没有提过还钱,倒是欢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告诉旬常一下,我上大学了去打工慢慢还钱。旬常不介意。
“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都是家常便饭。”祖爷爷的说道。
“祖爷爷,不了。我爸妈给我做好了饭,等着我和叔叔回家呢。下次再来”
旬常把欢子送出门,寒暄几句后,回到屋子帮爷爷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晚饭后,祖爷爷对旬常说:“到了南嘉后,努力学习,不懂的就去找党建兵,说我的名字就行。”
“小常,记住祖爷爷的话了吗?”
“记住了,爷爷,祖爷爷”“我先去睡会,人老了觉就多。”祖爷爷说完回卧室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钟。
“小常,小常快起来,你祖爷爷去世了”
猛然间,旬常惊醒了,顾不得穿衣服,穿鞋就跑去了祖爷爷的房间。
“祖爷爷,祖爷爷,……”旬常喊了好多声后,祖爷爷一动不动。这时旬常的眼睛里擎满泪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祖爷爷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和自己聊天。
“小常,不要难过了,逝者长已”爷爷将粗大的手放在了旬常的头上。“你祖爷爷已经预料到了,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俩说了好久,我意识到会有事情发生,就一直陪着”。你祖爷爷说“如果当年不是他非让孙子去支边,也不会出现后边的事情。”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另外你祖爷爷还说,“最放心不下你。”你出生时,他就说,你这辈子适合行医。如果不是出了你爸爸的事情,他会一直坚持。可是你又是那么的喜欢中医,让他既恨自己又怕因为他的想法左右你的人生,所以直到你考大学,他也是建议。他怕。昨天晚上到后半夜你祖爷爷在梦中还喊着你的名字,或许他想记得更清楚他有这么一个曾孙。清晨五点多钟,我去熬粥回来后,喊你祖爷爷起床,他没有反应,我多喊了几次后,还是没有,脉搏也摸不到,我才意识到他去世了。”“我也很难过。但是接下来咱们爷俩得相依为命,继续活下去。”旬常重重的点点头。
旬大夫去世的消息一上午就在县城里传开,寿衣店的花圈被买完后,不得不重新赶制。大大小小的花圈摆满四合院,以往小时候都是祖爷爷拉着旬常去看别家的出殡,送葬,没想到这次是自己的,也不知道祖爷爷看到这么多送行的人会不会感到欣慰。
唢呐出的声音还是那么凄凉,配合这戏子的演唱,仿佛在述说人生一遭的苦难与牵挂都可以放下。观看的人不禁也哀伤,旬大夫多年来服务乡邻,口碑早已传遍了方圆十里。三天的丧葬接近尾声,原本县里想要开追悼会,但被旬易拒绝。他只想让他的父亲安安静静走,他的心里也很难过,古有百鸟朝凤为逝者,今昔再不见。
为祖爷爷办完葬礼,旬常就收拾行李准备去学校。临行的前一晚他和爷爷喝了不少的酒,爷爷说起以前的故事,都是关于祖爷爷和他,旬常知道爷爷很难过但他不敢说,虽说逝者长已,生者节哀但回忆总是痛苦,梦里的事情终究会抵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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