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青梅竹马分开之后他的生活是读书、骑射,文武之道,机械一般的日子。科举、卧病、拜师,另一种生活。一直走到婚姻和冠礼。在这一年年的日子里,他的性格和趣味都有一些变了。儒家经典和传统史籍对他不再有那么大吸引力了他被一本不正经的书吸引了去,在里面醉了很多年,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来,他往后的创作都打下了 这本书的深深烙印。
而这部书,现在即便在一些资深的古典文学爱好者,在一些古曲文学专业的读者眼中都是模糊,甚至完全陌生的。这是一部被本土文学史大大低估了的诗集:《疑雨集》,作者是晚明金坛人王次回。
金坛王次回:在纳兰词里的无名隐士
王次回,名彦泓,以字行,出身明代金坛王氏旺族,一连三代都是先举进士,后任要职,晚年荣归故里,又有经史著作传世,可谓是立德、立言、立功三者皆备,盛名赫赫一时。
但也应了富不过三代这句话,传到第四代上,王氏的仕宦家风就算彻底终结了,而且家境一道败落,再也没有被收拾起来。穷困潦倒的王次回常以富不过三代这句话来自嘲,说人不能和命斗,谁让自己是第四代呢!
王次回的父亲在天启年间秉公执法得罪了权贵,惨遭陷害,虽然到了崇祯皇帝时得到了赦免,但一个三代名门已经被毁了个彻底。
王次回经历过这一场切身切骨的天翻地覆,亲身感受了这个社会是如何的黑白颠倒,感受了正直与善良如何像纸刀纸剑一样禁不起明枪暗箭的任何一次打击,终生都为此而愤愤。
况且他一直考不中进士,做不成官,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唯一的解脱就是诗,唯一的梦乡就是爱,就这样度过了一生,直到崇祯十五年在家乡病逝,时年五十岁。而后两年,明朝亡了。
王次回的诗被友人编辑为《疑雨集》,后来还有人伪造,骗过不少人。这样的书只所以有人造假,只能说明它很受欢迎。
《疑雨集》先后风靡过两次,第一次是明末清初,第二次是在清末民初,我们现在还能在张恨水的《春明外史》里、冰心的柔情散文里,还有郁达夫的书信里、沈从文的小说里不断见到王次回的影子。《疑雨集》能在这两个时代里风靡一时,细想一下还是很有一些社会背景的:无视是明末还是清末,都是所谓的王纲解纽的时期,社会秩序乱了,旧观念的话语霸权没有那么牢固了,权利者有许多更紧要的问题以至于一时顾不上清理这类伤风败俗,蛊惑人心的作品了。
纲常松驰了,爱情就开始萌芽了。于是,王次回的诗就像简 奥斯汀的小说,正派不屑一顾,有情人趋之若鹜,爱之者击节深爱,恨之者切齿痛恨。在明末清初那个鸳鸯蝶派文学还没有来得及诞生的时代,王次回就是爱情教主,《疑雨集》就是爱情圣经。以至于后来被日本作家永井荷风比做波德莱尔的《恶之花》而盛赞倦怠颓唐之美,哈佛大学的韩南教授干脆把王次回称为中国波德莱尔。
平心而论,这样的赞美或多或少有些感情用事了,至少从地位上说,波德莱尔是整个西方文学史上划分古曲与现代的一座里程碑,而王次回只在本土闪现过两次流光,不要说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就连现在中国文学史上,即使没有完全忽略他,也只是用半句话的篇幅一带而过。这样的事情永远都在发生着,正如我们都知道李商隐是一个大诗人,殊不知主流观念一直晚到清朝才作出这样的认同。
波德莱尔不能为正统社会所容,王次回也是一样的。
少年容若的小书桌里就藏着这么一部《疑雨集》,要小心地藏着,可不能被旁人发现。少年的他就这样在王次回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世界,他甚至觉得王次回就是另一个自己,《疑雨集》里的许许多多的诗篇就是出自自己的心里、自己的手中。
我们看纳兰词里的两首《浣溪沙》
容易浓香近画屏,繁枝影著半窗横。风波狭路倍怜卿。
未接语言犹怅望,才通商略已瞢腾。只嫌今夜月偏明。
五字诗中目乍成,尽教残福折书生。手按裙带那时情。
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
对照《疑雨集》
风波狭路惊团扇,花月空庭泣浣衣。
《代所思别后》
未接语言当面笑,暂同行坐夙生缘。
《和端已韵》
今日眼波微动处,半通商略半矜持。
《赋得别梦依依到谢家》
相对只消香共茗,半宵残福折书生。
《梦游》
矜严时已逗风情,五字诗中目乍成。
《有赠》
读纳兰词,遭遇最多的就是王次回,是这个早已被人忘记的晚明诗人。似乎他在世界上的出现,只是为了造就一个远远比他伟大的诗人。容若有最好的家世,有着最好的老师,接受最好的教育,如果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教育还有什么缺坏的话,这个缺坏也已经由王次回 这个在前朝就已经过世的人 用自己的毕生心血给弥补上了。那就是爱,就是爱的表达。
以上内容选自苏缨《纳兰容若词传》
这一篇文章让我知道了王次回这个人,虽然我没有看过他的诗。
古人作词多半也是从前人的作品中借鉴了些素材,如同现在人写文,许多作品都能看到前人的影子。
有幸能引用他们的词也是一场与古人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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