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细节

《且听风吟》.png

《且听风吟》
【日】村上春树
【译】林少华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6月版（2021年3月第9次印刷）

人生是空的，但当然有救。因为在其开始之时并非完全空空如也，而是我们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其磨损以至彻底掏空的。
——村上春树《且听风吟》

很久没看过村上春树的书的了，记得看他的上一本还是《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最近的情况比较特殊，能长时间居家，估计很难想到去看村上的处女作，而我也是在拿起这本书的时候才知道这本发表于1979年的书是他的第一本小说。

对于这本书的评价褒贬不一，如果从故事的完整性来说，感觉中间断断续续的，但这本书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书中描写的日常生活，以及对生活细节的描述。这些让我阅读起来很有画面感，也让我充分使用想象力。

我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很少有能力把日常对话和细节描述清楚，总喜欢用相对抽象的语言来呈现。当想到具体的人时，只能用一些通俗的形容词概括，而不是把人的特点详细地描述出来，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从绘画中发现的，如果想要把眼前的事物呈现出来，就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只有观察到位了，才能把眼中的内容表现出来。写作也是，首先是有观察，才能把自己想要的内容写出来。我们平时眼中和脑中会出现很多信息，但我们眼中所见时常视而不见，而我们以为自己看见了。犹如这个季节的窗外，花开花落，颜色在慢慢变化，每次下楼景色都在变，但如果不留心，这些变化在你面前也看不到。

人与人交往也是，经常喜欢给人贴标签来记住一个人，而不是用心去观察和感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是连对方的长相也不一定完全记住。可能是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自己的生活了，书中对穿着、食物、海景等的描写，带来一种活生生的气息，而不是飘在空中没有着落的感觉。书中的人也有各自鲜明的特点，通过对话、行为、外貌等细节处一一表现出来，甚至是用音乐来烘托气氛。

虽然是写于70年代末的书，但里面描写的生活感觉也并不是很陌生，如果不是特地去查看，可能都意识不到距离这部小说的出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被里面描写的细节深深吸引，其实类似小说中的对话和场景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也普遍存在，只是我们平时都不太注意，或者即使注意了，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之后也就不记得了。

没看过《金刚经》，但从去年底开始就在好几个地方听人讲起过经文中的“善护念”，这是整部经文的核心，听下来大概意思是我们要认真对待自己内心起的每一个念头。我们每天都有太多的念头从脑子中经过，大多数都是一过了事，也不会刻意去记，但如果我们认真对待自己心中所起的每个念头，可能生活就会有所改变。

我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但我觉得“善护念”也是观察自己的一个方式，人和物是我们对外部世界的观察，而念头是我们对自己内心的观察。比如我们比赛成绩自己不满意，觉得丢脸，为什么会有丢脸这个念头呢，可能是因为内心认为只有前几名才值得肯定。但这个认知就是对的吗，能进入这个比赛并且完赛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而且一场比赛下来，总有一个排名先后。所以一个念头起来，背后是一套复杂的认知体系，如果多一些这样的观察，对自我的认知会更深，也更容易接纳自我。

小说看上去是在讲一些生活中平实的事，但也不妨碍生活的智慧出现在其中。仔细想想，小说也是来源于生活，我们的生活表面上可能波澜不惊，但生活也不可能永远平静如水，那些生活中的起伏如果细心观察，也是教会我们很多。小说的对话里也经常冒出一些很有哲理性的话，对读者来说这些话在不同的情境下看到内心的反应也是不同的。小说对细节的描写让我意识到，我也可以从观察生活的细节开始，全神贯注地做一顿饭，观察植被的成长，阳光照入的角度等都是易得且无需费多大劲的事。

当能把事物描述得具体时，也许生活的空洞感就会慢慢消失。从我们的眼中看到的是具体的人与物，各自都独一无二，而不仅仅在脑子中反映的都是一个个抽象的概念，看不到差异性与独特性，只有标签化模板化的内容。小说写的故事并非很特别，但把普通的生活生动地写出来，读者看到的是鲜活而不是死气沉沉，即使内容比较黑色，也是五彩缤纷的调色盘中的一种，而不是整体就一个颜色。小说内容的多彩与起伏，犹如给文字赋予了生命。我们对外部与内在的生活细节多加观察，生活的颜色也会更加丰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