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的老乡有叫魂这种说法:小孩子被吓到之后,表现为一直哭闹,大人会认为孩子的魂丢了,需要找人叫回来。
隔壁大爷会叫魂,他摸着孩子的脑门,一直嘀嘀咕咕,之后孩子的情绪会缓和下来,行为举止变得正常,也就是所谓的魂回来了
我家隔壁那大爷后来都不需要带着孩子去找他,他在自己家里,拿着手电筒往天上扫来扫去,边扫边叫孩子的名字,比如:
小明啊,小明,你快回来吧。
然后家长回家一看自己的孩子果真不哭闹了,奉为神人奉为神人。
这事儿也挺细思极恐的,如果他能把人的魂叫回来,那他是不是也能把人的魂弄到自己手里呢。
魂被别人掌握着,这就太吓人了。
一、叫魂不仅关乎恐惧,那是“盛世危言”
读《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之前以为这本书会告诉我叫魂的原理,然后教我怎么成为一个叫魂的人,让我也成为一个斜杠青年,结果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这本书不是你所想的地摊上神乎其神的跳大神,讲的叫魂不是把人的魂叫回来,而是叫走;这本书叫魂不是主题,而是引子。
1768年(乾隆三十三年),这一年从春到秋,一股妖风冲击几乎半个中国。小民百姓人心惶惶,各级官员疲于奔命,乾隆皇帝寝食不安。
这本书的作者——孔飞力,有一种质朴地讲故事的气质,让人读起来不费力就能看得懂。
在这本书的第一章是在讲清代时候一些普通人的离奇经历,那地方是在江南,那时候是被后世称为盛世的时代,叫魂的发源地距离富庶之地不很远也不近,但是贫富之差距令人咂舌。
那时候的木匠和石匠被认为有特殊的能力,被后辈虐待或者有其他不如意的人在阳间没办法申冤,就会选择向阴间告状,把人的名字写在纸上,然后将纸包送给石匠或木匠,让他打进桥桩里,以达到诅咒的目的。
还有村民们听说过有外乡的叫魂术士,四处游荡,在孩子们身上施展法术,使他们或者生病或者死去。
在叫魂的恐惧阴云下,最容易被人怀疑的就是和尚、道士、乞丐甚至是去外乡人剪头发的剃头郎,也就是那些陌生人。
费孝通说中国是熟人社会,那不熟的人就是会带来威胁的人。
和尚和道士是可以用符咒来为人治病的,但是在人们看来法术是很容易转化为邪术的。
这让断断想起马天宇演的《万万没想到》里的慕容白,术从心,而人心最难测。
1768年,正是后世所认为的乾隆盛世,孔飞力是这么介绍“盛世”的:所谓的盛世,就是一种敷衍的词语,我们最难判断的就是盛世在普通人眼中是究竟意味着什么。
盛世带来的两个问题:1.中国的经济增长能否抵消中国人口的巨大增长;2.存在于地区之间的不平衡发展,又对人们对于自己的生活安全的看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稻米价格在十八世纪的整个下半叶持续上涨;白银的增长在十八世纪八十年代的开始突出增长;在1780年之后,通货膨胀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人们人们对之敏感的稻米价格,而是扩展到了其他所有商品上。
二、乾隆的双重身份:满洲君主和大清皇帝
清代的征服以发辫为标志。削发令起因于当时朝中官员征引明朝的礼乐制度,激怒了多尔衮。文化自信的多尔衮不愿满人风俗被嘲笑,他强调一开始不想强迫大家都剃头,但是既然大家都议论纷纷,那就官民尽皆剃头。
1645年削发令规定,不服从者将视同逆命之寇,官员若仍拿明朝说事儿,就格杀勿论。削发令不管如何严厉,但是是不在《大清律例》和《大清会典》之中。
对削发令的抵抗在长江流域最为悲壮。一位儒生带了方巾没带暖帽被砍头,其家族廷杖,知县罚俸禄三月。
百十年后,长江流域的叫魂传说也是用人头发串起来的。
满人对江南既恐惧又不信任,既赞叹不已又满怀嫉妒。
25岁的弘历在1735年继承大统,年号定位乾隆,对于乾隆而言汉化=谋反,这是一种双重威胁。
叫魂和两个问题息息相关:谋反和汉化。 文 字 狱 也是其中一个手段。
没有叫魂而生病或丧命的记录,倒是人们的轻信已经扰乱了民间秩序。
结论容易得出,恐惧不容易消除。连乾隆皇帝在给大臣们的私密信件中都没提及,他在避讳。
1768年的乾隆对妖术进行了大清剿,他未必不知道妖术子虚乌有,但他猜测有人在武装叛乱。
对政治而言,特别是中国的政治——稳定大于一切。当妖术可能危及到政治稳定,它就已经成为彻底需要清除的东西。
乾隆的忧惧真假参半,他满足于官僚体制带来的既得利益,又不满于常规裹足的积习。
他发起了清剿,也发起了大恐慌,也遭遇了官僚路障。
他总是坐在高高的皇位上,乾隆最缺乏的是一个和臣民共享的目标。
三、叫谁的魂,还谁的魂?
乌合之众的魂魄好像一直不在自己身上,更不要说还有人是在操纵着这股力量:有被屈打成招、有希望立功、有机缘巧合……;
叫魂传说里:这些剪人发辫的阴谋分子分为三个等级:最底层的操作者;处于中间的术士;大术士。
晚清的时候,这些传说又和传教士联系在一起。
让人难过的是所谓盛世的乾隆年间:社会上到处表现出以冤冤相报为形式的敌意。
一旦官府认真发起对妖术的清剿,普通人就有了很好的机会来清算宿敌或者谋取私利。
这是一个被扔到大街上的上了膛的武器——每个人——无论恶棍或良善——都可以取而用之。
叫魂,成了一个忽然可得的恶意中伤他人的权力。
对害怕的人来说,这是盾牌;对想要好处的人来说,它提供奖赏;对嫉妒者,这是补偿;对恶棍,这是力量;对虐待狂,这是乐趣。
接下来就是断断这篇 文 章 的头图上的那段话——道德报应,有些话放在这里是真的讽刺,又真的无力反驳——
这也就是本书最有力量的地方:
透过时光,他告诉我们有些事情没变。
在受困扰的社会里,人人都有被出卖的感觉。
社会、文 化、政治、经济、区域分析、官僚科层分级以及心理分析,所有结合起来,成就此书。
《叫魂》出版于1990年,今年28岁,看透的却是二百多年前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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