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深夜痛经过,不足以谈人生。”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清新的文艺小青年,可是再清新的小青年也总有那么几天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了解我的人也都知道每个月却总有那么几天可以在各种场合听到我的鬼哭狼嚎那人模鬼样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你没有猜错,我那热情似火的大姨妈又不定时的来光顾我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痛经者,我也有过每个月三十天都能朱古力雪糕汽水甜品凉的冰的酸的辣的照吃,活蹦乱跳跑步上树翻墙跟人打打闹闹毫不耽误的不忍回首的大好年华,我一直相信其实在最初男人和女人的战斗力是一样的,直到有一天,女人开始定期大出血,随着出血量的逐年增加,女人的战斗力越来越小,直至成负。
上高中以前我也是一个活蹦乱跳混在人群里男女不分的每天都像打满了鸡血似的活力少年,直到高中开始的某一天,剧烈的痛楚毫无征兆的袭来,把过去身体上忍受过的皮肉痛楚一并盖了下去,只觉得痛的天昏地暗排山倒海日月无光。从那以后,定期或不定期的,就常常能在痛生痛死的一阵眩晕中看见上帝的温和的微笑。大脑意识模糊,摇摇欲坠,但下腹的痛不欲生又将迷幻的精神拉回现实,在卫生间里,在床上,这些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甜腥带着汗酸的味道,自己身上原始而兽性的气息刺激着鼻腔。无数遍觉得灵肉分离便是如此。
最难熬是三更的深夜,身边的人都睡下了,只剩下自己孤独无助地面对着磨人的痛。意识模糊似睡非睡,身体却格外清醒,下腹剧烈的消耗容易饥饿,仿佛被拧成麻花一般的绞痛蔓延到肠胃,饿到胃痛但一点也不想吃东西。痛得难忍了很想狠狠地大骂一声这个世界,却又只能翻个身把绞成一团的腹部压在身下,抓着冰冷的床栏狰狞地挣扎。
窃以为,月经这种既怕它来又怕它不来的烦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上帝在女人身上留下的bug,女人漫长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它玩找补丁的游戏了。
对痛经最初的最直观的印象来源于高中的一个同桌,她的每个月的某特殊时期的第一天都在我旁边痛到让觉得连看她几眼都觉是残忍,瘦弱娇小的她会因为难耐的痛感用她无力的双手拼命撕扯桌上的或书或纸,纸张在她瘦削而青筋突起的手下一点一点变形、破裂。有时候会伴有双腿挣扎式的乱踹,仿佛在声讨这个不公的世界。例假这个词在她身上形容的恰到好处,每每那个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痛,只剩下了痛。我想如果需要凭借那样一种撕心裂腹的痛来兑换假期的话,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吧。
那时候的我虽然在每个月的那几天也会垂死挣扎一番,但终归没有痛到她那种程度。我还有力气在每次姨妈光顾的时候,打满鸡血似的在空间或在与人聊天的时候用力吐槽,还能在寝室里尖着嗓子十二分愤懑地喊着“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当一只猪我也不愿意当一个女人”云云。也因为我每每在某个时间段的放浪不羁,身边的男性朋友或多或少都被我普及了一些女性生理知识,也有些男性铁哥们会开始在我喊爹喊娘喊大姨妈的时候给我发来如党的温暖一般的热情慰问,嘱咐我不要碰冰冷辛辣喝点红糖水注意保暖云云,我相信那些哥们日后成了别人男友别人夫的时候,应对起女方该生理问题时刻一定格外得心应手。
写到这里顺便给广大男男女女科普一下,虽然每个正常的成年女子都有经期,经期间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和不适,情绪低落、皮肤暗淡,油脂分泌旺盛,下腹疼痛,腰酸背痛等等,但不是每个姑娘都会痛经,痛经的姑娘疼痛程度也都不同。有的姑娘该吃该喝该跑,无论多少冰的辣的愣是半点感觉没有,这是没有痛经,大概所有的女汉子都是此等行列的吧;有的蛾眉轻敛哼唧几下但还能上学上班,这是轻度痛经,属于较常见较普遍现象;有的小腹腰部痛的遍地打滚,涕泪横流,开始难以忍受,这是中度痛经,大部分姑娘小部分时间也许会有所经历;有的上吐下泻,腰腹绞痛四肢发冷,冷汗淋漓,坐卧不宁几欲晕厥,这是重度痛经,据说在姑娘界占10%,所以请不要再对我说什么女生不是都会这样啊不要大惊小怪愤世嫉俗这么不淡定啊,特别是某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男同学们,有本事你也每个月痛一次看看啊——也许你连我这样痛的惊呼咋呼地还能坐在电脑前嘻嘻哈哈写这些文字的本领都没有。言归正传,西医上通常认为,痛经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两种,后者一般是生殖系统的器质性病变,通俗的说就是身体上有某些器官不太正常,大多数姑娘都属于前者,没有什么器质性病变,身体没有大问题,但就是痛。
升入大学以后,大姨妈对我就更加热情似火起来。每每碰到那几天都只能痛的眼泪婆娑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别说起来去上课了,连下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挺尸一般,在室友进进出出的时候虚弱地直起身子喊一声:关一下门。大一的时候痛经总在星期四,恰好周四下午是三节一般人听不懂非一般人也听不懂的现代汉语课,连着因为痛经翘了好几次之后,再次坐在教室里我发现我完全听不懂老师究竟在讲些什么。痛经带来的痛苦并不仅仅在于一整天坐卧不宁没有力气起床更没有力气上下楼,爬楼梯的时候真真正正只能扶着扶手爬着上去,每每人模鬼样的经过宿管阿姨那的时候宿管阿姨都会充满同情地招呼一声:痛经啊。痛经的痛苦更在于痛经所消耗的能量是巨大的,而这时又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吃下什么东西,往往千万种美食从脑海里掠过之后勉强喝下面前的一点白米粥,喝了两口之后,便又摆摆手。蓬头垢面的躺在被窝里,感觉整个人身上床上被窝里都是病菌的味道,不提没有起床收拾自己的力气,初来大姨妈的那几天为了避免着凉受了寒气,不敢洗头不敢洗澡不敢碰冷水,于是也只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尽量避免出去见人。
和某人在一起之后情形也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好转。有人说有了男朋友之后姑娘的身心灵会变得愉悦从而血流顺畅大姨妈会有所收敛,其实男朋友和所有打着“那个不痛月月轻松”的所谓痛经宝一样,你喝下的所有益母草痛经宝等等只能作为痛到灵魂飘渺之时内心深处挣扎着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你有了男朋友之后你也只能在痛到山崩地裂之处给他轻轻发一窜“流泪”的表情,而他也只能回你几个“拥抱”,看着聊做灵丹妙药。当然男友的好处在于你痛到忍无可忍之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给他一通电话,他就会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半拥半抱地陪你去医务室的医生手里,接过来几粒无关痛痒的止痛药。也许他还会为你买好一杯白米粥,看着你喝下,替你揉揉肚子,然后自己不小心睡着。
痛的多了药吃的也便多了,家里别的不多就是医生多,无论是爸爸的调理还是阿姨的药方,苦的涩的也都吞了不少。偶尔也会有所好转,突然回光返照一番也可以汉子般活蹦乱跳,却往往又在下个月变本加厉的还回来。这时候也只好感慨一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印象最深的一次痛经是在火车上,深夜里的火车摇摇晃晃,我从这头爬到那头,抓着铺位上的床单撕扯,一点一点冒冷汗,伴着临床的呼噜声捱到凌晨。慢慢发现缓解疼痛的最好办法是用尽全身力气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学会在床上痛的不能喊不能叫不能哭不能闹的时候狠狠狠狠咬自己,咬到手腕上两排鲜明的牙齿印化作红点——直到某一天,某人拿他的手腕替换了我的手腕。于是我感激涕零地望着他,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在《挪威的森林》里,绿子善解人意地对渡边说,“我那东西一来就相当厉害,头两三天里什么都没心思做。那种时间你可不要见我。”
“不见倒可以,可怎么能知道呢?”
“月经一来,我就戴两三天红帽子,这回能知道吧?”绿子笑道,“我一戴上红帽子,你在路边遇见也别打招呼,赶紧逃命。”
“世上的女人索性都这么做就好了。”
有时候会发无名的闷气,敏感多疑暴躁,由着情绪做一些荒诞任性的事,可惜我没能戴上一顶红帽子解释一番。世上的女人索性都这么做该有多好。我想所有的男生应该都喜欢卫生巾广告片里的那种女生,青春活泼,充满朝气,似乎永远不会痛经,来着大姨妈时候都能笑得那么灿烂,还能跑步骑自行车。
而不是我这种女生,伤春悲秋体弱多病敏感多疑,文艺起来不切实际,痛经起来哭天抢地。
早已没有了当年成为女强人或女超人的英雄情结,如今的理想是保持自己喜欢的状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或许这也算是我曲折而丰富的人生经历中的一段,那些在深夜痛苦过、挣扎过、彷徨过、自怜过,也坚强过的,痛经岁月。
“痛经虐我千百遍,我待痛经如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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