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
这天中午，郑思邕正在食堂用餐，忽然有个姑娘叫他，小郑！他一愣，同学里没人叫他“小郑”啊。但听声音又很熟，谁呢？小郑，是我。郑思邕定睛一看，原来是小赵姑娘。你，你怎么？郑思邕问。小赵姑娘笑着说，中文系80级赵雅欣。郑思邕高兴地说，咱们成同学啦！恭喜，恭喜！小赵说，同喜，同喜！郑思邕道，我是你的学兄，以后有啥事可以找我。小赵说，那肯定的。
小赵说，我们今天刚办完入学手续，我还没来得及和原单位的老同事们告别。下午我想到单位去一下，你能跟我去吗？也顺便看看你的那些老师傅们。听小赵这么说，郑思邕想起了去年这时候自己来报到的情景，便说，小赵姑娘说了，哪能不陪。小赵“噗嗤”笑了。
下午两点多，郑思邕和赵雅欣骑车去了位于西郊的国营照相馆。路上，小赵问，我不是说让你有时间找我玩儿，你怎么一次也没去？郑思邕说，哪有时间呀！小赵笑起来，借口！你们食堂的老杨师傅和我介绍过你，我说考虑考虑。郑思邕笑着说，我明白，考虑就是不考虑。小赵嗔怪地说，就以为自己聪明。
到了西郊照相馆，郑思邕说，你去和师傅们告别吧，我就不去了。小赵说，这儿的师傅你也都认识，一起去吧。
照相馆的师傅们见了郑思邕，有人问，小郑，你不是上大学了，怎么又回来了？还没等郑思邕回答，马上就有人说，你连这都看不出来，这不是郎才女貌啊！说的郑思邕都不好意思了。
大概过了有一个星期，郑思邕正在教室里上晚自习，赵雅欣找来了，想和他去外面散散步。郑思邕不想和她走得太近，就说，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就不去了。小赵也不在意，说，那好，有事你先忙吧。说着用那双销魂的眼睛看了看郑思邕，意思是，你跑不了。
赵雅欣走了没一会儿，夏姣就来了。那个姑娘是谁呀？别又是青梅竹马吧？郑思邕赶忙解释，她是咱们系80级的，我在西郊国营食堂的时候，她在照相馆。就是这样认识的，没别的。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谁知人家也考上了这所大学，还在中文系。夏姣说，看你，心虚啦！郑思邕道，哪呀，咱的心从来不虚！逗得夏姣呵呵笑了。
第二天上午的“古典文学欣赏”课，孔昭华老师讲《史记》里的《项羽本记》。孔老师五十多岁，最近刚刚评上副教授。
孔老师说，《项羽本纪》是《史记》中最重要、最精彩的篇章之一，从历史上说，具体记录了楚汉相争时期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从文学上说，本文是中国散文中最早的以人物为中心的叙事艺术杰作。文中描绘的一幅幅惊心动魄的战争画卷，塑造的项羽经典的悲剧英雄形象，对后世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都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
讲完了，孔老师问道，哪位同学能说说，《项羽本纪》中，最能体现项羽性格的是哪一段？
魏英姿举手，孔老师请她站起来发言。魏英姿说，我认为最能体现项羽性格的应该是“鸿门宴”那一段。
孔老师说，谈谈你的理由。
魏英姿接着说，“鸿门宴”上，面对自己最强大的对手，项羽本应该借机把刘邦除掉，但他忧桑寡断，错失了良机，也为自己最后的失败埋下了隐患。
这会儿，贾成功要求发言。孔老师道，好，请站起来说。
贾成功站起来说道，我不同意魏英姿同学的看法。我认为，最能体现项羽性格的应该是“霸王别姬”那一段。
孔老师听了感兴趣地说，好，请具体谈谈。
贾成功继续说，项羽被围在亥下，在营中听见四面的汉军都在唱楚人的歌曲，以为楚军都已降汉，便与爱妾虞姬饮酒作别。后虞姬自刎，项羽杀出重围，至乌江时，因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乃自刎而死。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里充分表现了楚霸王项羽视死如归，壮志未酬的英雄性格。
贾成功刚说完，苏篠就站起来说，我不同意这种看法，我赞成魏英姿同学的意见。
郑思邕差点没笑出来。心想，这个五弟，想讨姑娘的欢心，也不至于这么明显的支持吧。
孔老师微笑着摆了摆手，今天的讨论很好，同学们敢于表达自己的看法，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希望同学们永远保持这这种蓬勃的朝气！
二
三哥，去外面走走吧。秦穹晚饭后叫郑思邕一起去散步。郑思邕已经好长时间没到学校东边的水塘了，他也正好想去看看，就说，走，去东边。
出了校门，郑思邕问，六弟，你和周雯现在怎么样了？秦穹说，就那样吧。郑思邕笑了笑，也别太着急，该出手时再出手。刚说到这儿，后面有人叫他，思邕哥！郑思邕回头，见是蒋小兰和周雯。
两姑娘赶上来，周雯接着说，思邕哥的英雄事迹和你们几个在山村里的浪漫故事，我都听说了！这么好的事儿，咋不叫我？不够意思！蒋小兰笑着说，这可不怪人家思邕，是你提前回家啦！周雯也笑起来，小兰姐现在就开始护着思邕哥了。
郑思邕插话说，以后别叫思邕哥了，叫秦穹哥吧！周雯说，哼，他比我还小几个月呢，敢当我哥？秦穹马上说，不敢当，不敢当！
几个人一起走了会儿，郑思邕看到秦穹和周雯在前面交谈正欢，悄悄对蒋小兰说，咱们往回走，去小学母校看看。小兰会意，放慢了脚步。
来到东方路小学，郑思邕对门卫大爷说，我们是这个小学毕业的，现在就在马路对过的学校上大学。今天晚上没事，想到里面看看，可以吗？门卫大爷很通情达理，说，晚上学校里也没人，想看进去看吧。
进了门，迎面就看到了那个大钟。蒋小兰说，还记得那个敲钟的小老头吗？郑思邕说道，怎么不记得？他不光敲钟，还看大门。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文革开始后，有外校的中学生要来咱们学校开校长的批斗会，就是那个小老头，拼死护着，说什么也不让批斗校长。那群中学生没办法，最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蒋小兰感慨地道，这就是民心向背。说着，小兰挎起了郑思邕的胳膊。郑思邕没再躲闪，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来到他们原来上课的教室，郑思邕笑着说，那次，我把一个笤帚放在门框上，你一开门，笤帚砸到你脑袋上了。小兰也笑起来，原来是你呀。我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是你。你也有干坏事的时候呀！
在学校的操场上，郑思邕指了指南北的两个足球门框，说道，那会儿，我们班队和校队经常在这个操场上踢球。蒋小兰说，咱们也经常在这儿上体育课呀。我记得，那个高个子的体育老师，还带着咱们玩老鹰捉小鸡呢。郑思邕道，那个老师是个运动健将，足球踢得也好。有一次，他把守球门，我踢进了一个球，他还冲我竖大拇指呢。
说着，他们来到了学校的“桃园”。郑思邕道，咱们在一年级时老师就说，等你们小学毕业时就能吃上“桃园”里的桃子了。蒋小兰接上说，是呀，所以老盼着小学毕业。郑思邕问，你吃过这里的桃子吗？小兰说，没有。小学还没毕业咱们就不上学了，到哪吃去？郑思邕道，我吃过。文革开始后，“桃园”没人管了，那天晚饭后我偷着摘了一个吃。真甜！小兰笑了，馋嘴！
他们在“桃园”里站了会儿，小兰充满爱意地说，思邕……郑思邕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接受。他不能随便就吻一个姑娘。在农村插队时，他跟何婉琳在共同的生活和劳动中产生了感情，彼此也是相互关爱，但从没有过肌肤上的亲昵，甚至连手都没拉过。
小兰，郑思邕说，天不早了，咱们回学校吧。蒋小兰心想，你越是这样我越喜欢你！她把郑思邕的胳膊挎得更紧了，说道，走吧，回学校！
三
学校图书馆里的座位永远是那么紧张，有的人干脆就用一本书“占座”。
郑思邕这天晚上来图书馆查资料，发现早没座了。他抱着资料找了半天，才看到有一本书在那占着个座位。他想，咱先坐那儿，等那个占座的人来了再说。他要继续完成那篇论文《从采集官看文学的起源》。
郑思邕正在全神贯注地抄写着有关的资料，忽然有人在他旁边悄声说，这本书我拿走了。他抬起头，原来是老大哥杨火旺。郑思邕说道，不好意思，你在这儿，我再找地方。杨火旺按住他，你继续吧，我去教室了。郑思邕纳闷儿，老大哥也学会“占座”了。
图书馆关门后，郑思邕觉得有点饿了，就去食堂吃夜宵。他刚买好了馄饨，夏姣和苗佳慧就来了。苗佳慧见了郑思邕，几乎重复了一遍那天周雯的话。郑思邕笑着说，有机会一定请苗小姐和夏姑娘再去山村观遗址，看星星，捉萤火虫，赏山丹花。夏姣说道，先别说那么远的事儿了，现在是不是请本姑娘和苗小姐吃夜宵呢？郑思邕说，必须请呀！
吃着夜宵，郑思邕说道，苗佳慧，我正想找你呢。苗佳慧说，有啥指示尽管说。郑思邕道，这不是快十一了，团支部想再组织一场晚会，迎接国庆节。听说你会跳舞，想请你来一个舞蹈表演。苗佳慧说，我个人跳舞没问题。我想，根据歌曲《再见吧，妈妈》再编一个舞蹈，组织几个男同学，跳一个小型的集体舞。
郑思邕高兴地说，你这个想法太好了！咱说干就干！你负责编舞和教舞，我负责组织和落实参舞人员。
夏姣在一边“嫉妒”地说，咱这是吃夜宵呀，还是你们的工作会议呀！苗佳慧呵呵笑着说，谁让你叫人家请客啦！
吃过夜宵，夏姣有意拉郑思邕走在后面，悄悄对他说，听说那天晚上，你经受住了蒋小姐的美色“考验”。行，真有点“坐怀不乱”的男子汉气概！
郑思邕一愣，怎么，这种事儿你都知道了？夏姣笑起来，你不知道吗，女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接着又说，如果换了我怎么样呢？郑思邕嘎笑着说，那肯定会乱呀！夏姣推了他一下，去，讨厌！
进了教室，郑思邕看到梁文茵坐在杨火旺旁边，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郑思邕觉得，这两个到是挺般配的。
回到宿舍，郑思邕问，梁文茵和大哥谈得那么热烈，说啥呢？杨火旺道，也没说啥，就是在探讨诗歌的写作问题。这会儿秦穹插话说，我看，咱大哥和梁文茵倒是天生的一对儿。李军也跟着起哄道，是呀，我看也是。大哥就别再惦记着夏姣了，那不是你的菜儿。
杨火旺嘿嘿笑着说，我知道自己竞争不过三弟，早就退出了。至于梁文茵嘛，我还没啥感觉。不过，旁观者清。既然大家都认为我们合适，那我就试试？几个人都说，必须要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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