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

Z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比我小一岁，虽然我们没有同班过，但是小学和初中他跟我都在同一个学校。也许是年少的原因，加上我们相互之间不是很熟，因此当时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自从我在县城工作以后，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对于来自同一个乡镇又同在县城工作，似乎是他乡遇故知。因此经常一起聊天，爬山。

Z比我健谈，而且更加风趣。我们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小时候熟悉的人和事。我小时候住在小镇上，他住在镇西部的高山村庄。相比之下，他小时候吃的苦要比我多。

他小时候就是家里的一个劳力。他不但要帮父母做家务，还要参加田里的劳作。他初中时经常要独自一人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到离家五六里的山地理劳动、砍柴。因此对于他说起山里的所见所闻，我觉得象传说。

比如他曾经对我说起过鬼火，说得头头是道。对于有关鬼火的描述，我小时候都是在书上看的，也没有听谁说真的亲自见过鬼火。后来看电视剧《聊斋志异》，片子里面那伴着瘆人背景音乐、飘飘悠悠的蓝色鬼火成了我所知的经典鬼火形象。

我小时候曾经问过一些老人，他们是否看见过鬼火。他们也是不置可否，实际上没有人能够肯定自己亲自见过鬼火。而且对于我问这样的问题，他们似乎很忌讳回答。如今听我的老同学说起这个东西，又激起了我对小时候未解谜团的兴趣。

书上说，人或动物尸体腐败后，骨头里的磷会变成磷化氢，磷化氢在空气里常温下就能自燃。因此，鬼火一般都见于坟墓区域。特别是晴朗的夏日夜间，容易出现鬼火。

我走过不少山路，也曾经不止一次从坟墓边上走过，也曾经夜间经过坟地，却从未见过鬼火。我一度认为，这鬼火不应该存在，书上讲的也只是理论上有，人们说不定看错了，也许他们看到的是会发光的萤火虫之类的东西。

自从Z跟我说起了鬼火后，才解开了我心中的很多谜团。

他说：“小时候，我经常在山地里干到天黑回家。一个人摸黑走在山路上，真的怕啊。”

我问他：“你怕什么？”

他说：“就怕蛇。”

我说：“你就不怕豺狼虎豹这些野兽吗？”

他说：“如果有这些野兽，必定被打光了。那以后，村里有猎人的，家里都有火药枪。而且所有的野生动物又没有法律保护，谁打到了就是谁的。在食物缺乏的时代，这些野兽就是美食。”

我说：“确实如此，我在高山的一个村子上生活过一年，见过的野生动物就是蛇和鸟。听当地山民说以前山上有过猴子，后来来了一帮抓猴子的人后，猴子便再也没有了。”

我打趣地问他：“你夜里走山路，不怕鬼吗？”

他说：“你还真别说，我不止一次看到鬼火。”

我说：“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萤火虫？”

他非常肯定地回答：“绝对不是萤火虫。萤火虫一般看起来是一个亮点，飞行一段距离后往往会停留在植物上。鬼火的是一团亮光，随着移动，形状会改变的，最后在空中熄灭。”

我问他：“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鬼火？”

他说：“毛竹山上到处都是坟地，有些坟地都是清朝和解放前造的，随着山地的崩塌，有些坟里红色的棺木都露在了外面。我见过的鬼火就在这些毛竹山里出现的，有些甚至飘到了竹林上方，随风沿山坳飘下来。”

我问他：“什么时候容易见到鬼火？”

他说：“一般是夏天晚上七八点钟就能看到，有时夜里九点左右去田里放水，也能看到。”

我问他：“鬼火是什么颜色的？”

他回答说：“我看到的都是黄色的。”

我说：“你看到鬼火怕不怕？”

他说：“刚看见的时候真的怕过，后来看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我问他：“现在为什么很少能看到鬼火了？”

他说：“现在应该看不到了，都试行火葬了。即使存在的土葬，坟墓都被水泥浇的严严实实，不可能有磷化氢飘出来。”

我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搞不清，山上有鬼火，为什么一直没有引燃山林大火。”

他说：“化学书上说磷化氢常温自燃是个发光形式的氧化过程，不会产热。也就是说这个鬼火跟荧光差不多，基本不会引燃枝叶或干草。也许正因为它不烫人，所以民间把它称为阴火。”

以前我不相信有人见过鬼火，自从Z向我说起亲眼见过鬼火的事情后，我相信传说中的鬼火真的是存在的。不过，以后的人们恐怕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