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已经习惯离别了。但其实,根本没有。
2017年7月31日 星期一 天气晴
原来独处久了,真的会因为离别而感到无所适从。
今天我的健身教练 —— 一个和我在艰难的健身路上并肩而行了半年的人,跟我说她要跳槽到一个很远的健身房工作,不能陪我训练了。我一下晃了神,而几分钟后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学了这么多年学过的英语在此刻变得多么的无用 —— 除了一句“I am really sad", 居然再也想不到任何措词去形容我当下的惊讶与失落,似乎再多说一句都成了多余,还不如沉默来得更加自然。
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对离别司空见惯。这些年,在一句又一句“再见”、“下次见”、“一路顺风”中,我强迫自己练就了一颗坚强的心。从高中起我就住寄宿学校,本科去了外省读书,研究生出了国。我们全家都不是矫情的人,每次新学期开始,我都避免与伙伴们提及我的航班日期;爸妈到机场送我,我们连拥抱都懒得抱;他们只会平静地说一声“一路平安”,我也只会云淡风轻地回一句“嗯,到时候电联“。
但其实,有些东西,就像白蚁侵占的木头,表面完好无缺,其实里面早已被蛀蚀得一无所有。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在一次次分开以及离别中麻木,习以为常。但原来一个小小的触碰,提及一句”再见“,都能让我分崩离析。拥有强大的内心?不过是我刻意掩饰自己的脆弱罢了。经历的离别多了,就连小小的道别也会令人变得敏感。就像不小心打翻的煤油,越积越厚,哪怕一丁点火光都足够让我无力招架,把我的故作坚强全部烧毁。室友搬走,有种”从此分道扬镳“的仪式感;闺蜜结婚,有种被至亲好友”抛弃“的失落感;就连同事职务调动,普通朋友回国发展,毕业典礼,都会产生一番”生命中过客匆匆“的莫名感叹。
此时此刻的我,敲打着这番文字的时候,眼泪居然滴答滴答地打在了键盘上。我的回忆定格在出国读书前登记的情景:我一路上兴高采烈,幻想着自己盼望了10年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前一刻我还是笑意盈盈,拍着胸口跟我爸妈保证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然后拖着行李,走进了出境闸口,眼泪却莫名其妙失控地淌了下来。而自己当时还能极其理智地反应:我要继续往前走,不能停下,不能擦眼泪,不然我爸妈在我身后会察觉到我在哭,那真的太丢人了!我狼狈得连头都不敢回,生怕最后给我爸妈留下一个”爱哭鬼“的印象;接着安检,为了不丢人,止住了眼泪,微笑地递过护照;接着候机室候机,压低帽沿,低着头哭了十分钟;接着登记,空姐检查登记牌,我止住了眼泪,强颜欢笑;最后飞机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窗,我凝视着窗外静静地哭了十多分钟......直到现在,抹着眼泪,我才肯面对一个事实:自己根本不是木头人,只是自己在一直催眠自己, 强迫自己相信”习惯离别“这个假设。
和健身教练有多深厚的“革命友谊”?我不知道。可能并不深厚吧,可能只是客户关系吧,可能一切都是我浮想联翩吧,可能我在这边伤春悲秋而她此刻可能在庆幸跳槽到薪水更高的职位吧,也可能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一样的年纪,一样地背景离乡,一样地在陌生的城市缺少朋友......我对于她的道别,甚至可能与我们的情谊无关,仅仅是因为在我眼里的她,不过是在走我要走的路:一直在谋求生计,短时间内无法安定,家人朋友在远方,一个人独自努力地生活着。想着想着,人生真累!
一直告诉自己趁年轻要努力打拼,说着说着似乎连初心都忘了。说起来,我当初为何选择了这一条路?
也许是为了以后在离别面前不用再那么无力吧。希望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有能力把珍惜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吧。
也许我不放弃,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当ta逼于生计要和我道别的时候,有底气地和ta说一声,”别走,我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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