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朝廷派来的史官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赵家的时候,黄历山天早已经黑得像盖了一张巨大天罗大网,偏僻的山坳里一大串缓慢移动的火星从远处的一个小点,逐渐变得清晰,伴随着嘈杂的马蹄声,吆喝声,一行人手里的火把防佛萤火虫在空中张牙舞爪。
当马蹄声传进院落里,30来个士兵把小小院落围得水泄不通,赵九天父母慌忙从里屋出来,见身着官服的三个人赵岩之夫妇连忙跪地迎接。
来者为三个身穿官服的人以及一大队士兵,其中领头的那个青发白面的中年人,身型彪悍,微胖,但却气质不凡,胡须浓厚,不怒自威,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黑瘦干瘪却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虽然人瘦小,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精神,特别是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却像是藏着秘密,而另一个则是清秀的一介书生,他白白净净的脸让人看上去很舒服,面相整体看上去有点像女孩子,却又比女孩子更加帅气和有力量。
赵九天的父亲赵岩之颤颤巍巍地刚刚曲膝跪下,为首的那个魁梧中年人就大喝一声问到:
“谁是赵九天?”
“回大人,小的犬子正是。”跪在地上的赵岩之连忙答到,他的额头上微微开始往外冒着细微的汗珠。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脑后的辫子耷拉在后背一动不动,只看到一条花白的辫子接在小小的脑袋上。
“赵九天人呢?”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此时发出一声得意忘形的奸笑,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坚硬,但搭上他的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有种恐怖的感觉。
他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岩之,寒光逼人,他看向赵岩之的眼神像一把冰刀,虽然赵岩之看不见老者的眼睛,但他却浑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双眼睛是一把利器此时正在从背部刺穿了他的脊梁。
“大人,小的不知”赵岩之弓着背朝三个来客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砰砰砰三声在黄历山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果真不知道?你要知道赵九天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老者说这话的时候仍是面无表情,脸上挂着笑意。
“求大人放过小人,老夫真不知道那不孝子的踪影”
屋里安静的可怕,每人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他们各怀心事,领头的中年男人脸上咋一看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仔细观察又发现其实他眉头未舒,似有心事,他努力做出淡定的样子是为了掩饰真正的焦虑情绪,老者一副绝不相信相信的表情斜眼笑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岩之,轻蔑而又胸有成竹,书生气的小青年,始终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望向中年人,时而观察着老者,赵岩之则继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抬起头来”老者瞟了一眼身边的中年人,突然命令到!
赵岩之抬起头,这才看清三位来者,他突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其中有一个人似曾相识,但不是真正的见过面,而是在儿子的口中,儿子离开家的时候,反复叮嘱他,记住这个人的特点,这个人在三日之内必定会来到。
他是这样被描述这个人的:爹,他个子很高大,不爱说话,皮肤黑,额头中间印堂穴位置有一颗黑痣。他们肯定不是一个人来找你,应该是三个人,所以,你切不可直接问他任何问题,不可和他走的过近,但他会暗示你怎么做?到时候,有突发情况的话,你按他的要求做便是。
赵岩之想,这个人是我们自己的人!
儿子离开时明明说了是三日之后定会到来,怎么突然提前了,而且提前了这么好几天,想来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边假意为自己求情,一边想着快速对策。多年来在朝廷为官的经验告诉他,今天必要出大事了。凭着直觉大事是出在哪个干瘦的老者身上。这个人虽然他没有见过,但是肯定和虞亲王有关系。
“赵岩之,如果不交出公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者步步紧逼,赵岩之只能敷衍回答。
“大人啊,在下真的不知道”
“进去搜”不等老者开口,中年男人先开了口,紧接着一队士兵鱼贯而入到小院落的角角落落,他的眼光追随者士兵们几秒钟后,迅速朝赵岩之的方向扫去,正好和赵岩之的目光相遇。
人身上最会骗人的是嘴巴,最不会骗人的是眼睛,眼睛会说话,说的都是真话,两人的眼睛之间的对话愉快的结束了。
两人的心里也踏实了。
士兵们把房屋搜了三遍,也没发现可疑人影,领头的士兵迅速向院子里的中年男人报告:
“报告,并未搜到可疑人物”
“都搜过了吗?”中年男人问到。
“是的”领头的人回到。
“再搜一遍”中年男人看是下了命令,可这明明就是做做样子,就是没有搜到才叫你搜啊......
“是”领头的的人听了命令又转身进了屋。
领头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30余人迅速分开,分布在院落里每个角落自己屋外的小树林里。
这时,干瘦的老者突然开口:
“渔大人,你说这人会跑到哪去呢?”
“陆大人,我和你一样,我也想知道,不过陆大人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问问渔大人,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问我?”中年男人看向老者的方向,却不直接看向老者,而是越过老者直接停留在院子里的一处用木头做的一个孩童用的木椅上。
“对啊,就是问你”老者明显幸灾乐祸,看你怎么回答。
“如果是我,我就不跑,天下之大,无非皇土,跑又能跑到哪里去?”渔大人对他自己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说得好,皇土之上,谁敢做歹?”老者虚伪地称赞到。
一直跪在地上的赵岩之把他们两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他听出来两人之间的浓浓火药味,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尤其是那个老头,来路绝没有那么简单。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虽然提前告老还乡,但是,一般的官员赵岩之还是熟悉的,但是这个人确实没有一点映象。
“渔大人,今天若找不到赵九天,咱们回去怎么交差呢?”
“我和你一样的命运。”中年男人语气不卑不亢。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自顾自的哈哈笑着,笑声听起来毛骨悚然。但明显其他两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奇怪的笑声,在外人听起来这瘆人的笑声,他们似乎充耳不闻。
赵岩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陆有亮
陆有亮,邳州人,祖上五代都是生意人,虽然不能叫富可敌国,但在邳州当地却是经久不衰的首富,传说他家的钱能买下三个洛阳城,他家有很好的家风,虽是富贵之家但是子孙个个都争气听话,从小聪明伶俐的他,三岁就能把《论语》和《道德经》倒背如流,并能说出其中的道理和含义,长大以后家里希望他能继承家族大业,但是他却格外喜欢政治和历史,还有武术,年纪轻轻就坚决要报效国家,于是,父亲给他找了当时最有名的老师蒋雯彦带他学文,以及当时名声大噪的王济州教他学武,经过努力,他很快在朝廷谋得职位,并一路平步青云,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家族,突然在一个晚上所有家产被洗劫一空,所有家眷包括佣人在内53口人全部被斩首。
等他匆匆赶到家的时候,原先金碧辉煌的一坐院子,像做梦一样神奇的从那块土地上销声匿迹,曾经的欢声笑语瞬间消失,连同他的记忆,剩下的只是一片被烧焦的残垣断壁,有人提醒他去废墟里找一下父母的遗物或者侥幸逃脱大火摧残,得以保留下来的其他物件,他拒绝了。
后来听说, 他在夷为平地废墟旁,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邳州,从此以后他整个人就人间蒸发了,不管民间还是朝廷都再没有他的踪迹,他和他的家族就像一个绝大的秘密一样被深深埋在地下了,被人们渐渐遗忘,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五个年头了。
(二)
领头的士兵第二次出来报告,还是没有搜到人。
陆有良和渔姓官人同时望向了对方,两人眼里的神色一模一样,都在静静等待着对方发话,两个人各自盘算着,场面上只剩下一众人的呼吸声和轻微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陆有良心想,论资历,老子当然比那个小子更胜一筹,老子在朝廷混的时候,你小心还是你爹肚子里的精子呢!你才是这次黄历山之行是皇上钦点的主办官,不管今天抓到了赵九天还是没有抓住,这个责任反正你这个臭小子得自己负责,休要我替你背这个黑锅,回去之后,皇上打你屁股的时候,我不笑话你老子就算很给你面子了。
姓渔的则想,你不是要管吗?现在人都找不到,看你怎么管?这么棘手的案子,你姓陆的老头有本事,负责到底,正好把我摘除干净,皇上问起来我就说,虽然,这次是皇上你叫我负责,但是,陆大人毕竟有经验,年纪又大,所以,实际上这次是有陆大人全权负责的,我把责任全部推给你,到时候看你怎么在皇上面前交代?
两个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许久未发话,前来报告的士兵也不敢开口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两人不仅眼睛里没任何感情,脸上我看不出有明显变化,似乎发生的事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时,陆有良咳咳了两声,意思就算是提醒了渔大人了,接着转身离开了现场,向院子外大摇大摆的慢步而行。
渔大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发话,突然一个士兵“哐”地倒在了地上,众人连忙一哄而上,很快,院子里很多士兵面带痛苦得倒了下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没等陆有良和渔大人反应过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东倒西歪地倒在了狭窄的农家院落里。
众人倒下去就像是睡着了,几乎所有人无一例外,等等,除了赵岩之。
剩下没有倒下去的三个人只剩下,院落里的渔大人,院落外一脸错愕的陆有良,还有跪在地上的赵岩之。
陆有良站在柴门隔空向赵岩之和渔大人喊到:
“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你一出去就这样了”渔大人不慌不忙地回答。
“赵岩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陆有良放弃了和渔大人的争论。直接向赵岩之发问。
“大人,小的确实不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