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山水平生
忆农家收麦季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过自己的土地,我却对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感恩。纵观我们的日常所需,哪一样不与土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眼瞅着到了“焦麦头”天,雨却接二连三,没有停止的意思,农人们的心啊像是百爪在挠。我也是一天三五遍地看着天气预报,盼望着能有几天风轻云淡,艳阳高照,那也就安慰了农人的心啊,他们的要求真不高,他们不敢奢望荣华富贵,金山银山,只守着自己的青山绿水,希望种子撒上下点雨,收割庄稼来点阳光。
记忆里的麦子大都是一镰刀一镰刀割倒,一捆一捆绑好,一拉车一拉车拉到麦场,一遍一遍碾压,一堆一堆扫走“麦余”,一袋子一袋子装好,交完公粮供一家人一年口粮。后来有了收割机,限于山区收割不便,很多还得人工收割;有了三轮车,拉麦捆子方便多了;有了脱粒机,解放了牛和一部分人力。
小时候最怕“焦麦头天”,父母天不亮就到我床前跟我说“平静,你睡好了起来做稀饭,馏馍,等我们回来了炒个菜”。然后就下地了,太阳太毒,一晒麦头就要掉,得趁早晨有露水割,麦头不掉,“咬子”(捆麦子的麦子)不断。
“非典”那一年,哥哥中考,我因为停课在家,早上跟爸妈下地割麦。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一鼓作气干到晌午头,然而,我妈说“得把这一块地的割完”,我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后来想想父母长年累月不都是这样咬牙坚持的?我咬着牙陪着妈把那块地麦子割完了!连午饭也是在地头解决的,吃的馒头喝的白开水。当然,如此坚强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割麦子又累又晒而“哭晕”在地头的次数其实并不少。可能是因为“非典”让年少的我对生命多了思考,内心多了点悲壮吧!
麦子被割倒是害怕淋雨的,要抓紧时间一车一车拉到麦场,垛起来,然后待合适的天气几家人合伙,轮流碾麦子。在我的记忆里,从割场到摊场,从碾场到挑场,从起场到搭麦秸垛,从拢麦子到扬场(有风的时候清理麦余)……这些工序全靠人和牛,细致入微,忙而不乱,靠一家人完成往往比较困难。每每到打麦的日子,三五家一伙,轮流进行,吃喝全包,女人们不仅要上场还要做好后勤工作。麦场上提供的水都是用铁皮桶装的,泡了山上的夏枯草或者河边的鱼腥草和薄荷,再不就是竹叶。这两天的饭菜特别丰盛,炸油条,蒸油卷,年下的存货——腊肉也上桌了,谁家要是种了西瓜香瓜,那更是锦上添花。农人们又累又困,食欲不好,到了谁家,都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大家吃好喝好,面子上也好看。
碾场 挑场~起场 扬麦到了晚上要去守麦场,麦场上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捉迷藏,看银河,编排牛郎织女,打蝙蝠,翻跟斗,斗鸡……直到月朗星稀,村庄进入梦乡,偶有一声狗吠,一声鸡啼,迎来新的一天,忙碌继续。
后来有了收割机,脱粒机,有了啤酒,有了方便面……麦场再也没有人收拾了,便失去了往日风采,还有合伙收割的,只是饮水桶被啤酒替代了,偶有水桶也是泡的茶叶,夏枯草和竹叶也没了地位。
再后来,村里发展了核桃种植,南水北调中线渠首优质水源地的地位日益凸显,耕地被淹。再加上今年,精准扶贫力度之大,让很多就近后靠的农民进了养殖场工作。慢慢地麦子种的少了,儿时模样的收麦季已经渐渐模糊……
现在的孩子们将对农忙一事越来越陌生。不辨菽麦;不事稼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于一个源远流长的世界文明古国来说,这年轻一代是未来的脊梁,不知农桑怎能不是一种遗憾?
文末附一篇中学必背篇——《观刈麦》。
观刈麦 (唐)白居易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译文:
农民终年没有闲暇,到了五月加倍繁忙。
夜里吹来暖暖南风,地里小麦盖垄熟黄。
妇女用筐挑着食物,孩子提壶盛满水汤。
相伴到田里送饭食,男人劳作在南山冈。
脚被地面热气熏蒸,背烤着火辣的阳光。
精疲力竭不觉酷热,只是珍惜夏日天长。
又见一位贫苦农妇,抱着孩子跟在人旁。
右手拿着捡的麦穗,左臂挂着一个破筐。
听她回头述说家境,听的人都为她悲伤。
为了缴税家田卖尽,靠捡麦穗填充饥肠。
如今我有什么功德,从来没有种田采桑。
一年俸禄有三百石,到了年底还有余粮。
想到这些暗自惭愧,整日整夜念念不忘。
诗的最后作者发表议论,这首诗的议论不是直接指向社会病根,而是通过自己四体不勤却有俸禄,还有余粮,表现了自疚自愧,这也是一种对整个官僚贵族社会的隐约批评。白居易才是一个三百石的小小县尉呀,那些大官僚、大贵族们难道不应该有更大的负疚感吗?
拍于商场西点橱窗这个周末,请用这篇文章告诉你的孩子,这些精美的面包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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