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满,只要不出现连天阴雨,几个大太阳一晒,麦子就熟了。大人们管这叫做“麦季”来了,简而言之,收麦的季节到了。
小时候,临近麦季,出去打工的父母都会陆续回来,集市上,热热闹闹的摆放着各式农具,镰刀,铁叉,木锹,草帽……同时,也会有些手艺人下乡来磨镰刀,大概两块钱的样子,磨好了母亲会送去一碗凉水让他们解解渴,顺便问问麦情之类的。
不像现在,收割机一过麦子就从地里跑到了袋子里。以前,麦子都要用人力去割,碰到地多的,亲戚们会合到一块共同完成,年来年往总练出了几个割麦快手,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一亩地,母亲揽八垄麦,照样一晌干到头,我和哥哥一人揽五垄怎么拼也赶不上,最后都是父亲母亲割到头再折回来帮我们。
麦子割好了用拖拉机装上拉到“场”里,就准备打麦了。所谓“场”,往往是一门儿的亲戚,共同留下的一小块地,每逢麦季提前收拾好,会洒上水用拖拉机拖着浇上泥水的树枝叶,树枝叶往往选的是紫秋树,枝干坚固枝叶又不易脱落。拖拉机拖着树枝一转就是一晌,直到地变得又平又光基本没有坑了,场就算做好了。因为如果场做的不好,留下了坑,打麦子的时候就会膨出来掉到坑里面很难搞。
打麦子虽然不费力,但是却是最难熬的一个。轰隆隆的打麦机将晒得干蹦蹦的麦子卷入,在里面高速旋转,然后风机再将麦秆,麦屑吹出,这样麦仁就留下了。碰到特别干的麦秆,脸上就要多裹几条毛巾,否则耳鼻口可就要被麦芒攻陷了。打麦子,最少需要三个人完成,一个人往打麦机里面递麦秆,一个在下面接麦仁,还有一个专门来挑麦秸,这个也是带麦子最遭罪的一个活,可是母亲任劳任怨一干就是十几年。
麦子打好了,还不能算完。为了达到储藏要求,会在场里再晒几个大太阳,真正的将水分降到最低,不然放到仓里会发捂。这几天是收麦人们麦季里最清闲的几天,每户晚上都会出人到场里去看麦,以防止外村的来偷麦,母亲每年遇到收成不好了都会怪我们哥俩是不是看麦又偷懒了,麦被人家挖走了。哈哈,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纵使这样,父亲还是会和我们抬个软床到场里睡一夜,离得远的就拿上被子简单的用麦秆一铺就睡了。麦季气温适中,睡在露天也不怕着凉。看麦的夜里,我最期待的是长辈们的鬼故事,湛蓝的夜空,繁星闪烁,我们躺在床上望着天空,坏坏的长辈总能编出几个鬼故事来吓人,每年最常见的就是无头鬼和草帽胡子,其中草帽胡子可以说是我的童年阴影,相传,草帽胡子是一个戴着草帽的鬼,他悄无声息在地里晃悠,只要看你一眼你的魂魄就被勾走了,每次我都大喊不要再讲了,可是父亲还是继续,吓得我蒙上被子才算罢休。
就这样晒个一两天,麦子就成了,等个风好的天,在场里把麦一扬,麦芒,灰尘之类的杂屑就被风带走了,这样扬个几遍,麦子就可以收仓了。
最后一步工作,碾麦秸——把打麦时挑出的麦秸摊在场里,开着拖拉机在场里跑个几遍把麦秸碾到最扁,然后堆成麦垛,放在场边,冬季就可以直接拿来生火了。这样剩下的场就又可以拿来种玉米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套工序下来,麦季总要持续个把月左右。
话说过来,我可能算是最后一代收麦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麦季变得越来越短,现在家里的麦子熟了,收割机在地里一过,把麦倒在车里,转手拉走就卖了。
今年母亲照例拿出她那磨的锃亮的镰刀,最终也只能割几刀地头长歪的麦子作罢。我问妈,你说现在用收割机收麦好不?她望了下收割机挥着镰刀说,好,咋不好了?那时候收麦累的不像人,现在多省事,机子一过就齐了,……哎!就是收的不干净,你看地上留下多少麦粒子,搁以前这活儿干的可不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