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曹晋
第二十五章 Just a Dream
开学之后，夏时宇一如既往坚持来知夏学校吃饭，说是吃饭其实他们更多时候是在附近的街上闲散的轧马路，漫无边际的谝谝闲篇。
知夏越来越觉得夏时宇是个跟自己一样简单的人，但他的优点可比自己多多了，比如他责任心强，正直善良又贴心，跟他在一起时很有安全感。虽然他看上去有些粗犷，但每次同行都会让知夏走在马路内侧，过马路时也总不忘提醒她小心过往车辆，很是心细。
这学期古代汉语课老师要求大家买《辞源》，知夏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况且还那么贵，一套要好几百。肖骏野打来电话时她正在纠结，一向习惯了找他要答案的她顺嘴问他有必要买吗，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给你买吧。”她一愣：“无功不受禄，不用啦！”挂了电话很是后悔，干嘛要多此一举问他呢，坚定不买好了。
这学期课程开始紧张起来，要读的书单长又长，知夏每天五点半起床，十二点半以后才睡，竟也觉得时间不够用。陆晶常常羡慕她看看小说看看电视剧电影也不算不务正业，这是多幸福的专业呀。知夏每每都会在心里苦笑：误解无处不在，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不过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专业，乐亦在其中，不足以成为苦了。
忙里偷闲，知夏给校刊投了稿，两篇都见报了，署名水瓶座。
其一：《风起时你在吗？》
大家都说这篇写的好，还有法律系的青彦专门抄了下来，知夏虽跟她交集不多，却暗自把她引为知己。
其二：《为什么，是你？》
“第一个向我平静的心湖投了一粒小石子从此便击起无限涟漪的人，不是你，可是为什么，常常让它漾着起伏波纹的人，是你？
第一个让我笑开了怀让心儿陶醉在蓝天白云间的人，不是你，可是为什么，让我笑容时时绽放的人，是你？可是你的存在平添了我的快乐？为什么，是你？
第一个让我哭乱了心让泪海将我无声淹没让痛楚将我深深刺伤的人，不是你，可是为什么，我晶莹的泪珠会在想念你的时候轻轻滑落？为什么你的存在让我体会到距离所带来的无限伤怀？为什么，是你？
所有的开始，也许都与你无缘，但所有的结局，却注定都要与你紧密相关，为什么，是你？
其实，人生的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又哪需要什么理由？一个缘字也许就是唯一的答案。
我们相遇、相识、相知，你为我做的，你给予我的，一点一滴我都会铭刻于心，心底的感动只为你。
本来，人生的机遇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何必苦苦追问，执念探求。
曾经，我是一条执着又顽固的鱼，向往着一个绝美的水晶瓶，它是那样清透澄明，那样让我为之心醉。然而，我终于因为你而懂得，那水晶瓶里盛着的只能是我晶莹的泪水，我这条鱼无论如何也不能靠眼泪而活。
一切该发生的，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自然会发生，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留在原地默默的等就会看到一切的一切；那些不该发生的，再执着也会归零。
世间世事难料，答案种种难测，再问为什么只是多余。应该做的，只能是一件：俯首感谢宇宙中所有神灵的相助，让我可以拥有这个领取、珍惜的机会，就算不知道为什么，是你。”
知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写下这些，明明第一篇还很在由来已久的状态中，从来一切都无法撼动，可第二篇居然游离到了三界之外？心果然荒废了。
三月初班里组织去兵马俑参观，501除了可欣没去，其他人都欣然前往，牛畅和段玉兰还落落大方的带上了家属。
路上经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墙壁上有一排橘色的小灯，知夏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把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风很急的吹进来，头发顿时乱作一团，她任它们在脸上肆意舞着，她望着黑暗中橘色的那条窄窄的光带，觉得迎面的风也是暖橘色的亲切，如果这会儿是他坐在自己身旁会更亲切吧。
终于来到传说中的一号坑，它的规模最大，深深的坑洞里一排排威严而立的正是两千多年前的历史见证。知夏看着那一张张表情各异栩栩如生的脸却觉得有些冷，他们在这里伫立千年，看尽时间更迭沧桑万变物是人非，却依然要在冷坑中迎接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无敌的寂寞空虚冷，纵是不死又何来永生？
她在人山人海中默默注视他们，默默注视自己，自己虽然渺小又无能但却有一颗温热的心，心会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不管怎么走都还隐隐有希望的光，他们呢？纵是永恒又怎样？眼睛里凝固的只有冰冷和绝望。
走出展厅来到室外和煦的暖阳下，她不再怀疑自己是否违背了初心，人生匆匆不如顺其自然从心而为，一切皆有答案。
结束参观刚进501就接到肖骏野打来的电话，他问怎么早中下午她都不在，明明是周末呀，她风平浪静的告诉他因为去参观了。她知道他不止打了三次，他说他等了她一天。
互相通告了这一天里的大事小情，知夏告诉他501对他的看法：又俊又野，声音好听，而且是她的家属。
他就在电话那头一直笑。
她听着他轻柔的声音心里笃定而平静，末了，她说：“挂了吧。”他回：“不挂！”她只得拿出杀手锏：“明天打给你。”他总算松了口：“那你先挂电话吧。”
其实每次都是知夏先提挂电话，他往往会怪声怪气的回一句：“好~挂吧挂吧。”有时候也会央她道：“先别挂，再说会儿。”而每每到最后也都是他独自面对断线之后的无尽滴滴声。
安抚自己对知夏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安抚别人。段老大跟她一向和睦有爱的家属居然闹分手了，从那天约会回来就人未到声先至。平日里每每约会回来都是脸上挂着甜蜜腻人的神秘笑意，这一回却是满脸斩不断的泪珠涟涟。她边喘边哭，连平时最古灵精怪的芷凌都没了主意，大家傻傻的看着她在那里肝肠寸断，声声抽泣里都是破粹的绝望和无奈。
知夏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因为分手哭成这样，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吧。大家默默然陪着她，劝也不知从何处说起，单身狗对分手的杀伤力绝无可知。
直到牛畅回来，她试图劝解段，可是段只是一直哭，眼泪像泉涌，伤心到底悲痛欲绝。她只好打电话给始作俑者，但是依然没有答案。她叮嘱大家看好段，她去找那个人问个清楚。
牛畅离开后段还是一直哭，她拿出他们之前的合影撕得粉碎，碎片从上铺纷扬着洒下，划出无数凄凉的弧线。
一直到晚上熄灯哭声还在继续，知夏无法安然入睡，只好拿起白天看了一半的《灵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又在段的嘤嘤哭声中醒来，她彻底见识了最深厚的哭功，于是翻身起床，带着未看完的小说离开了沉重的501。
知夏无意对别人的感情事件做什么评价，只是这分手的杀伤力竟至如此让她有点匪夷所思，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不想分手，那就找到分手的原因再好好想办法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就坦然接受好了，毕竟人生还那么长，可能性还那么多，也许会遇到更适合的人。哭也是可以哭的，只是哭过之后不应该还是哭吧，难道泪干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她也很爱哭，因为洛风没少掉眼泪，太多被眼泪侵染的日记了，但是这些只有自己的日记知道，它知道就够了。她一直觉得伤心是件很私人的事，她再难受都会维持表面的平静，因为她怕别人偶尔的触碰都会让泪腺莫名崩塌。她是羡慕段的，至少她哭起来心无旁骛，虽然显得有点没用，但至少哭个痛快。
幸而段的家属并没有让她伤心太久，他们很快又和好如初欣欣向荣了。
知夏的另两篇《解读柏原崇》和《黄磊——新石头传奇》也陆续在校报上登出，她和小希上学期的成绩尚可，拿到了二等奖学金，体育课三个班女生一起跳高考试，只有知夏和另外几名同学成绩优秀，跳出一米一以上的高度。
大家跳的时候姿势各异，有头先探过杆再带动全身翻越的，有做扑倒状勉强过关的，还有的来不及收回屁股擦杆勉强通过的，知夏用的是老师教授的传统姿势：助跑，右腿上提尽量高于横杆，左腿同时向上起跳，右脚绷直转动带动右腿过杆，左腿跟上，身体与杆平行，左腿收，过杆，360度转身，最后平稳的落于海绵垫上，老师和同学们都给她热烈鼓掌。
知夏不会忘记自己高考失败的结局，所以在大家的羡慕中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快乐。她太知道自己了，若想长成树就不要懒惰的躺在舒服的草地上，晨雾过后会有晶莹的水珠，可是它们怎能敌得过夜半星空的熠熠光芒。肖骏野、洛风，他们都是要长成树的，自己呢？
还没等知夏的大树愿望许下，她就生病了。周日下午她和小希徒步去市里的图书大厦买《康熙字典》，来回走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竟发起烧来，浑身发冷哆嗦不停，坚持上完了两节《法律基础》，逃了三四节的英语课回到501缩进被子里。
下午还是没有好转，小希硬拉了知夏去校医院打了针，回来继续躺着，嘴唇干裂，喉咙干疼，捂了多条被子还是瑟瑟发抖，知夏难受极了。小希一直劝她再去医院看看，她觉得天晚了第二天再说吧，说不定撑撑就好了。
等到晚上十点多，可欣摸了摸知夏的额头，滚烫，她和小希、芷凌一起扶起知夏打车去了西华医院，抽血化验，打了点滴，渐渐退了烧。
第二天知夏好多了，人也轻松起来，想起肖骏野竟然好久都没有打来电话了。他常常在熄灯后躲在被子里声音小小的给自己打电话，害的自己也谨小慎微起来，生怕他被发现挨批，如果他突然断线那就是班长来查房了。白天接电话会安然很多，可是也会间或突然听他来一句“集合了”，接着电话那头就满是忙忙碌碌的各种整理声穿衣声响起，她就知道该挂电话了。她不想他挨批，也不喜欢这样紧张的打电话，于是告诉他不要总打电话了，没想到他竟然听进去了。
知夏只好打给肖，没告诉他生病的事，照例傻兮兮一通胡说八道，但是很轻松快乐。
顺便又给洛风打了电话，他已经收到《巴乔故事》了，他嗓子竟然也哑哑的，同病相怜啊。想起陆晶前一阵子脚扭了，免不了电话她问问恢复情况。最后打给夏时宇，他说知夏兵乓球比赛时他一定会来当啦啦队。知夏差点忘了下周系里组织的兵乓球赛，还好高手不多应该问题不大。
这是知夏第一次独自面对生病，不过还好，大家都对她很是照顾，不管是501的小希、可欣、芷凌，还是对面502的丽萍、晓涵、燕子她们，亦或是外系的美康小姐姐，她们或送她去看病，或给她送来水果，或对她嘘寒问暖，让知夏觉得生病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一想到可欣说自己生病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好可怜的样子，知夏顿觉还是别生病给她们机会可怜自己比较好。
生病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洛风，自己也觉得奇怪，有做梦的感觉，其实洛风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梦，曾经清晰却日渐模糊的梦。她不断返回原路，可是没人知道他是否还在原地是否还会回来，也许他根本都不曾来过，也许她返回寻找的只是曾经的自己而已。
这个梦还会一直存在吗？洛风还会出现吗？亦或是其他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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