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作者: 少年安 | 来源:发表于2020-03-05 23:06 被阅读0次

    第一次,在日记里写工作的事。

    2.17科室的早会如常八点。

    我和许一停各自坐电脑桌的前面。

    我头发潦乱,睡醒后随意盘上,后面还有一小戳漏扎,简直邋遢。

    许一停一上班就戴好口罩帽子,顺手套了乳胶手套,这样一来他脖子的白大褂领口以下全是参差的颜色,那条棕色的牛仔裤对比起来都不比他的脸黑,啧啧。

    徐艳坐在许一停的对面,3秒钟后她会说什么我心里都有数,因为这类对话每天上演,果然,敌军在三秒钟到达战场。她说:我们的口罩大家要省着用。这一个月来,口罩是护士长的口头禅,如果护士长竞技项目有管理清点口罩,我想我们护士长不会输。

    徐艳旁边的黄建平一声不吭,倒像一脸严肃的走神。

    木长椅上坐着昨晚同我一起值夜班的胡晓真,她太高坐在木椅中间,导致长椅呈现出“凸”的形态,我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估计在寻思她值班室里蒸鸡蛋是不是得关了。果然五分钟后她离座出去再进来,一定是关鸡蛋去了。

    长椅最左边是孕期34周➕的陈玲婷,陈玲婷从我进医院后我们的关系就不错,如果要说我们两年来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怀孕后常常短路,比如几天前我给病人排床位,她问我为什么病人不排在7、8床那间。我差点撅过去,那是抢救室,难不成她今天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好似偷走她原本少有的智力,我不免担忧,拿走她智力的宝宝以后不是个天才吧?

    胡晓真左手边是张佳静,她很爱笑,经常笑。我不知道拿什么比喻她的经常,这么说吧,就是午后迟到她一路狂跑回科室,一路跑到人影模糊看不清她的脸,但全程她是带着笑声冲进值班室的,不知道的病人家属估计以为她中彩票刚兑奖回来分赃。

    胡晓真的右手边是仇雅婷,95年后。成天在科室和我们话仙,一踏进值班室看到最多的是她在封手机外套,除了查房抱病例外她后来还热衷于煮鸡蛋,然后自行承包别人吃不完的鸡蛋。

    你还别说,煮鸡蛋在我们科室是一件有趣的事,每天煮一两锅一起吃,每次看着有些人烫手抓着鸡蛋跳来跳去吃时其乐融融得都有点温馨。

    哎哟,跑题了,我要说疫情下的我们,而不是谁爱吃鸡蛋。

    2.17早会讨论重点是关于不能在五楼看门诊,让我们夜间去急诊看病,但是却没给我们说清楚流程的事,我们在科室义愤填膺讨论许久,讨论时每个人胸廓起伏同体操里的扩胸运动一样激动,僵持不下几分钟,徐艳接到电话去开会。

    我们回值班室准备剥鸡蛋弥补扩胸运动的消耗。

    徐艳在群里说医生并到内科,护士并到急诊科。

    大家一片哗然。恐慌之余真切感受到了疫情逼近,面临解散的咫尺天涯。

    我们像一支临时拼凑而成的军队,如今又一声令下,被攻陷的猝不及防。

    尔后徐艳一下来就要求大家收拾东西,一时间大家就莫名推到医院决策面前,急着裹被奔走相告,不是滋味。

    胡晓真以赤子心态,难过着科室被分散,但有个人将情感利落的表现,至少证明这个科室组合还有意义,如果一拍即散后大家就面无表情,利落的整理行李离开,岂不更心寒。

    康小真后续到来,听到科室解散,不瞒你说,我们两默契的觉得这个结果不惊讶,国难面前让你现在奔赴武汉你也得去,只是没有任何预兆很是愤怒。

    尔后我给庄思尧打电话,未打通,第二次拨通,电话里的庄思尧应该是睡眼惺忪,声音低沉,脑洞开得比眼睛还大说:哇擦,这咋么搞。

    庄思尧应该是我身边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我从没见过他大声说话,更别说发脾气。

    每人莫名都要被棒槌后顶着一腔热血,不能松懈。

    派遣山霞医院,偶有落寞,认识的不多,穿了三次防护服接触病人后深切体会一线人员的辛苦,这世界上真的是有一些人带着使命存在的,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功成名就。

    而我自问我很糟糕,我不伟大,也做不了什么贡献,我不过是为了图银几两,整日放纵。

    我们四人被分隔两地煎熬,在陌生的医院值班,陌生的食堂和诊室都还行,唯独值班躺在陌生的床铺辗转反复始终不能入睡,那刻真的好想念儿科,想念煮鸡蛋吃鸡蛋的小伙伴,尽管烫手也怀念。

    我以为许一停野外生存能力极强,然而洗手时他说:好想念儿科那些妹子们,这里都没人开玩笑,也懂玩笑轻重。是吧,大家都想抱团取暖。

    庄思尧和康小真在内科说成日有个无处安放的屁股,四处挪动到下班。

    这时候面对蜚短流长,只有漠视。

    徐艳和仇雅婷每天穿成绿巨人般在医院门口接受飞沫,她们那件隔离衣上每天能收集上百号人的飞沫标本。

    陈思宁和陈玲婷在内科,按她们的话说病人很少,局面尴尬,冷暖自知。

    黄建平从分科我就没见过她,刚才回家的路上遇到她载她女儿,这是分科后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女儿给我一个微笑,事实她们并没认出我来,但这个微笑一定是给我的,这点我坚信。

    吴丽双姐姐同我们一样在山霞,每天见到她都能看到她脸庞与口罩亲密接触后的痕迹,显得生疼又招摇,久久不能磨灭,深深浅浅可以用来判断她的上班时间,如果深意味着上班时间更长。

    胡晓真和苏银凤及张佳静在120值班,偶尔120随车来后我们能话仙几句,从第一天到离开山霞的前一天,我们聊的最多的还是,什么时候开科,但凡有一丝谣言,我们都拿来剖析可靠性,然后悻悻散场。

    每次能见到邱院长,护士长都说院长终日劳碌,都瘦脱相了。

    再看张副并没有消瘦,只是平日里趾高气扬刘海变得干瘪。

    说明张副不忙碌吗?呀,我没说,我只敢说证明张副不是虚胖,是实壮,不轻易掉重。

    然后稍有不慎就要受到康小真美食暴击,馋死一头猪。

    之前疫情严峻时生活的改变大概是:

    每日睁眼都是先刷微博,观察确诊增量,死亡人数,医护人员伤亡。

    上班讨论得最多的都是口罩如何节省,以及防护自己,护士长每天都要以口罩的话题告终。

    下班遇见没戴口罩的生人同你在黑夜行走时窜出来的那只流浪猫一样,他的眼神犀利且带有威胁性,猝不及防又无处闪躲。

    超市人员逐渐不再熙攘,肉价居高不下,先是口罩售空,后大米售空,双黄连售空,现在鸡蛋、面粉莫名涨价。

    电梯停业,餐饮店歇业,公园、学校紧闭,店面政府强行关闭,道路封闭,高速封堵。

    最服气抖音,大家穷到每天穿睡衣节省洗衣液的地步时,它翻倍赚钱。

    下班回家就测体温的次数和时间换成以往都够你多睡五分钟懒觉还赶上打卡。

    每次回家闷在车里故意穿得单薄,生怕穿多体温升高有家不可回,毕竟37度太需要小心翼翼。

    没车的同事从大年初一后没回家过,已经封村,交通停运。

    现在疫情稍有松懈生活的改变却是:

    景区开始人满为患。

    泉州由于堂食店面太多被封店无数。

    天气变化,人们的口罩莫名变成围脖。

    肉价依然居高不下,卖肉老板娘戴着口罩我都看不见她奸商的嘴脸。

    去趟海边,发现海水浴满大人小孩的脚丫子。

    最大的改变是我们儿科又聚齐在医院大门口,必须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将人群推离。

    再次想起鲁迅先生那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句话太符合预检分诊。虽来医院的都是探病看病的,他们必然有痛楚,我们也深知不易,但就是需阻止。一旦阻止就吵,而后我们只感受到他们嚣张跋扈要闯进的野蛮和吵闹。

    每次深深浅浅打一堆字,明知心里的肿胀是消遣不完的,那就消遣一部分吧。

    今日是惊蛰,意味着万物复苏。

    待开科,待春暖,待鸭知水暖,约上一面。

    我要买一双新鞋踏青。

    我要吃两顿火锅。

    我要吃三次自助烤肉。

    开科,这一念,闪过。

    纯记录,一万个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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