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突发奇想,比起假期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听着母上大人念叨,更愿意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去做。联系了家乡的一所教育机构,希望能够去那里实习。
回家的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去面试,一踏进那间教育机构,就被温馨的氛围所感染,墙面是温柔的粉色,校长笑容温和,心里的紧张也消去不少。面试意外的顺利,在我简单介绍了一些自己的情况之后,校长对我说,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你以后就在二班任教,希望你能收获实习报告以外更多的东西。
通过和校长的一番交谈了解到,这间教育机构的前身是英语补习班,现在各种补课机构增加,补习班的压力增大,校长转变观念开始着手幼小衔接课程。主要针对的是5-7岁即将上小学的孩子。虽然我来这里之前一直以为是补习英语,并且对于小孩子我承认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耐心,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放弃了去好朋友家乡给初中生补习英语的机会,我想在这里的一个月,也会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今天是来到这个教育机构实习的第24天。和往常一样,八点三十五,和所有老师一起晨读,《父母规十二条》、《弟子规》、《三字经》、《千字文》这些多年未曾触碰的经典,慢慢的又在脑海里重现。听着老师逐字逐句的讲解,孩子们似懂非懂的跟着摇头晃脑,还有几个淘气的孩子趁着老师专注的间隙开小差。好多道理和原则其实我们小时候都懂,只是在经历太多之后,它们被我们抛弃和遗忘了。慢慢长大,我们尝试着去融入这个社会,也慢慢沾染各种习气,倒是没有小孩子那般天真纯粹。
那个藏族姑娘(随笔)
这里的每个老师都很友好,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也还不错,一位温柔的数学老师会给我很多绘本,午休的时候让我给小朋友们讲故事,这里的午饭和晚饭都很美味,但这些并未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现在想起来,那个姑娘的样子倒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以为她跟我一样都是来实习的,一进门就看见她站在门边迎接小朋友,微笑着对家长们问好,两边脸上带着藏族姑娘特有的高原红,乌黑油亮的辫子垂在脑后,跟着老师背《三字经》《千字文》,我也跟着站在旁边,她背着手塞过来一本书,我说你不看吗,她说我会背了,千字文也快背会了。家长们几乎都认识她,小朋友们很喜欢她,也怕她,调皮的小孩子总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的。她很勤快,课间在每个教室晃悠看看小朋友的情况,给他们端来梨子水,喊得出所有小朋友的名字,也知道每个孩子的性格。我从心底佩服这个姑娘,当老师到这个程度实在不容易。奇怪的是她不上课,还经常做些杂事,让我很是疑惑。后来在一次跟厨房阿姨的闲聊中我才知道,她才十五六岁,早早辍了学,家里也不怎么管,校长心善就让她留在这里,因为不怎么识字,就只能做些打杂的事情。
中午还没下课,语文老师让我先去吃饭,然后带着小朋友们洗手吃饭。我一出门就看见那个姑娘坐在小板凳上,端着饭盘吃的津津有味,好奇心使然,我端着饭坐在她旁边,尝试跟她讲话,她喊了我一声老师,倒也没排斥我坐她身旁。通过跟她聊天,才慢慢明白,家里父亲做主,嫌她是个赔钱货,不让她读书,赶她出来赚钱,在这儿的工钱都要交给家里。她说话带着藏语的腔调,汉语也说得不是很流利,我大致听懂了这些。后来想想她跟着老师背书的时候倒是字正腔圆,尽管她甚至不明白这些句子怎么写是什么意思。我掏了掏口袋,递给她一颗糖,她伸手慢慢接过去,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慢慢黯淡下去。那一瞬间,好像碰触到了心里的什么东西。听到下课铃声,她突然跳起来,把碗一放就去打水给小朋友洗手端碗,这一系列动作很是熟练。小朋友们吃饭期间她又跟一个老妈子一样对着吃饭很慢的小朋友念叨。
第二天一大早,她看见我就扑过来把我拉到储物间,支支吾吾的开了口:“老师,昨天你给我的那个是什么糖,你能帮我买吗,我可以给你钱。”我随口说网上都可以买到的,她涨红了脸,脸颊上两团高原红显得更红了,很小声的跟我说“我不会。”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我现在买,过几天快递到了就带给你。”她听见我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怕我不同意。接下来的每一天刚进门就来缠着我问她的糖到了没,又怕我会嫌她烦,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把糖递到她手上,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里的光,像个拿到新奇礼物的孩子,那种纯粹的快乐,不带有一丝杂质,在柔和的灯光下我第一次觉得她有一种别样的美。我坚持不要她的钱,一直和她躲迷藏,最后她还是塞了一把零钱在我手里,“我存了好久的,谢谢你帮我买糖,这个也给你。”递给我一颗糖,笑意盈盈。
打扫完新教室的那一天,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看着窗外,阳光温柔的洒在对面的山上,几朵云彩在透蓝的天空懒懒的飘荡,高原的夏季仍带着一丝凉意,若有若无的风轻轻吹过。她从我身后垫着脚悄悄走过来,“老师!”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眼神诚恳。拿着我的手机开始摆弄,像个小孩摆弄玩具。点到了拍照,她就开始对着教室拍,拍自己,拍我,笑得特别开心,过了几分钟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还给了我,“谢谢老师。”我的眼眶有一点湿润,她在这这本该是和同龄人在教室学习在操场奔跑的年纪,本该经历最美好的学生时代,缺因为家人的封建观念失去了这些该属于她的一切。
午休的时候,她悄悄的跑来问我,“老师,你有没有男朋友呀?”我反问了她一句,“那你呢?”她突然变得生气,“我不要他了,他骗我!”我轻轻拥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以后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嗯!我要找一个不会骗我,长得帅还给我买糖吃的男生!”“你会找到的。”她抱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渴望简单真挚感情,渴望友谊,坦率真诚,这才是真正的小姑娘啊,那个成熟老练的小工不是她,装作大人样子管教小朋友的不是她,不是。
那个藏族姑娘(随笔)实习结束了之后,我跟她好好倒了别,她紧紧抱着我:“老师,你要记得我”。
我会记得,一定。
再后来,听说她不在那个机构了,家里面要安排她嫁人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不会骗她,长得好看,还给她买糖吃。
现在坐在教室的我,又想起了她。那个有着高原红,辫子乌黑发亮的藏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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