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徒

二月/文

      赌徒的手是不同的，他们的手可以传递各种各样的信息，在飞舞的钞票之中有一些手色泽鲜明，异常激动，伺机而伸，像猛兽一样蹿出来。有一些是战战兢兢，极其焦灼不安；贪得无厌的手握的很紧，挥金如土的人手放的很松，工于心计者的手关节平稳安静，举棋不定者的手关节颤栗不已。通过他们的手展现出他们的高贵和卑贱，他们的残暴和猥琐；他们的诡计多端和老实巴交，每一双手都在表达一种特殊的人生。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两只手，这两只手是一个人的。但却像是两只横眉竖目的野兽，交织在一起厮杀，相互伸出爪子向对方身上狠抓，关节发出核桃的那种咔咔声。

      但这两只手又美的不可思议，长的出奇又细的卓绝，绷得紧紧的肌肉宛如凝脂，指甲白皙，指甲尖修的圆圆的好似珍珠轮叶，交织在一起痉挛地拧扭又相互支撑，我马上知道，这是个精力过剩的人。

他把自己所有的激情都放在了自己的手指尖，当赌局答案揭晓后，瞬间那只手突然松开，就像两只被一颗子弹击中的猛兽，两只手一起瘫落下来，这不仅仅是精疲力竭，瘫落的时候清楚地现出一副憔悴、失望、遭了点击，彻底完蛋的样子。这情景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表情丰富的两只手它们每块肌肉都是一张倾诉心曲的嘴，可以感到每个毛孔都在发泄激情。

        当那两只手在赌桌上放了一会儿，赌局又开始新的一轮时，突然手背像一头豹弓了起来，把一百块钱快速的掷进，然后另一只手像接到了信号，也立刻激动了，抬了起来悄悄滑向那只瑟瑟发抖，仿佛刚才的一掷耗尽精力的右手。现在，这两只手胆战心惊的挨在一起，用腕肘不出声地碰击台面，就像牙齿上下咯咯地打着寒颤。

        手的主人是神情专注，沉溺自我的脸，像没有眼睛的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但是那乌黑的瞳仁直勾勾地凝视着，像没有生命的玻璃珠，映出的是面前赌桌上的圆盘。从未见过如此紧张又令人神往的脸，窄窄的，很秀气，略长，表情非常的丰富。

          现在这张脸上完全是贪婪和暴怒的神情，牙齿在不断地打着寒颤，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手上，使劲地按着才能够保持身体的平衡，从未见过这样的脸，把激情流露得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兽性、如此恬不知耻。

        这张脸是那么的魅力无穷，他那狂迷的状态令人遭魔，看着这张喷着火焰的脸，看他一次又一次地把钱输掉，看到那两只手又痉挛地抓起。孩子的脸消失，换成了贪婪的期待，直到抽搐的紧张突然炸散为失望。刚才还孩子气地兴奋的脸憔悴了，变得苍白而衰老，目光呆滞，失去了光泽，而这一切都是在一秒钟之内发生的。

      他输了，他的眼睛愣愣地盯了几秒钟，目光几乎是痴呆的，仿佛他对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解似的。

这时，他的手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他们好似突然向上一伸，要去抓住一样并不存在的东西，接着，死一般地，疲乏地重新跌落在桌上，但是不是用的自身的力气，而是凭借退回来的重力。

        可是随后这双手又活了过来，狂热地缩回到自己身上，像野猫似的顺着躯干爬上爬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神经质的递进每只口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张被遗忘的钞票；然而，每次都是空手而回，但两只手还在不断重复着这种毫无意义，毫无用处的寻找。

        这个赌徒已经输掉了一切，他哗的一声站了起来，背后的椅子咔哒一声倒在地上，看都没看一眼，也没有去理会旁边人胆怯又惊讶的目光，独自离开了。

这一幕使人颤栗，不禁令人浑身哆嗦，所有人立刻明白了这个人要去哪儿，只有两个字:去死！！像这副样子的人，他不会旅馆，不会去喝酒，不会去找女人，也不会去过另一种生活，而是径直地跃入无底的深渊。

        在这地狱般的大厅里，最冷漠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个人不会在银行里，家里、或者任何亲戚朋友那里得到任何援助了。他刚才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后的钱，拿自己的生命来孤注一掷。

我们有没有曾经去爱过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你有没有曾经想去拉一个跌入谷底，跌入坑底的人？

爱情的诞生一定是温暖、是好、是出色吗？

                                         

                                  二月于成都九龙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