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老宅残垣下,那株陪了我整个童年的玫瑰花!我该如何安置?是否真要将它抛弃?然后再懦弱地对它说一声“抱歉,我本想护你周全,奈何环境所逼,我无能为力!”
就是这么一句抱歉的借口,能击碎多少花的纯洁玻璃心,幸亏,花是无心的。它颤巍枝头冷冷冰冰,从不奢求,也从不相信。你爱它的时候,无论你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它们都在风中摇曳,你以为它们信了你的承诺,实则,它们根本就没听进去。请别责怪它们的冷漠无情。或许无情才能成就那最初的纯情。
关于诺言!听进去则有期许,终成伤。不当真则无奢望,心也盲。
那棵玫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最爱的花不是玫瑰,所以对它们没有什么赞美之词可挖掘。
刚从姨婆的院子里挖回来的时候,它还是小秧苗,我和堂妹一人一株,各自拿回家栽种。堂妹当时还小,有家长帮着挖土放坑,她在旁边乖巧可爱的看着。而我拿着我的这株玫瑰,汉子般的往家里跑。自己从工具房拿来土锹,在屋前选了块空地挖坑,就那样把它埋了。真的是埋了,埋得很丑的那种。满脸脏兮兮的蹲在小苗边上看着它,看了很久直到腿麻,然后又没心没肺的出去找小伙伴们捣蛋去了。多亏天主保佑,玫瑰还是活下来了。
开花后我觉得我的花没有妹妹那株花可爱。妹妹那株就像她本人一样小小的,乖巧柔弱像小公主,机灵见怜,人人见了就想去疼爱呵护。而我的花儿居然是我没见过的很大很大的玫瑰,花瓣有很多层,直径都能达到十几公分。 我觉得这么大花儿看上去大大咧咧特畸形,没有那种玫瑰花原本该有的娇羞样,于是就想起大人们常说我,整天风风火火没有个女娃娃的样。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我的花儿和我的形象一样粗俗。看在它与我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就不嫌弃它了。但,我一直很难爱上它,反而我经常去帮妹妹的那株花浇水。
许多年过去了,它长成了一棵树,很高很壮的玫瑰树。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玫瑰还可以长成树。
我不知道在花的眼里,它一生的价值是一种怎样的概念,在花的眼里,它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存在以及未来。
前不久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吃饭的时候奶奶问我需不需要回老宅看看,我说,“不去,什么都没有了,还看什么?”吃饭的动作稍微停下来,我想到了那株玫瑰,我带不走它,又哪来的颜面回去看她,相见又如何?如何开口?
我没提玫瑰的事儿,奶奶却提了,“我昨天回去还看到有几个小姑娘在摘你的玫瑰花,我还吼她们呢”
“哦。这个季节,玫瑰还在开花啊?”人的局限就是这样,我总以为一株被抛弃的花从身心上都应该受伤枯萎了吧,或许是我自己希望她枯萎,人在不需要某个旧物件的时候就希望它的生命终止在你抛弃它的那一刻,似乎只有它真正停止了,才能得到心理上的平衡,似乎这样就能抹去了我对它的牵挂和深深自责,以及那些完成不了的责任和诺言。
“是啊,开得很漂亮呢。红彤彤的。”奶奶说起来,脸上的苹果肌里都透露着自豪感。我得知它还美美的活着,我心里既钦佩它的骨气,又为它被主人抛弃的命运而黯然,更为自己的无作为而羞愧。心里堵得难受。
我说:“以后那些小姑娘要是喜欢就让她们摘了拿去吧。”
那天我没有回去看它一眼。
它也不知道我再次抛弃了她,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在花的眼里,它一生的价值是一种怎样的概念,在花的眼里,它又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存在以及未来。如果花真的能思考,或许它会云淡风轻地对我说:关于存在,你来,我可芬芳,你走,我亦芬芳,本就殊途,何来纠缠?至于承诺,你许,我笑颜微颔,你诺,我笑颜微颔,从未听信,何来背信?
是的。本就殊途,何来纠缠?从未听信,何来背信?既然免不了断壁残垣,又何必用誓言相缚相牵,我若是花,我若爱这一个他,那我最怕的并非被他所负,而是怕 他被我所缚,因兑现不了诺言而引起的一生挣扎、不安、愧疚和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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