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感动

无言的感动

      我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相信爱情了，尽管我也写过许多关于爱情的文字。回想起来，那些文字，那些情节，那些故事，哪怕是再怎么华丽感人，总觉得有一种落寞的空虚感，仿佛冥冥之中都可以感觉得到那里头缺少了一点什么，或许那些大多只是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喝着茶，听着音乐，望着窗外的天空和行云而编造出来的浪漫情节而已。如此现实的社会，很少再有一种情可以让我们舍弃生命，舍弃钱财，舍弃现实利益而全身心地投入地去爱了……

      然而今天，有一份真挚却深深地感动了我，有一份爱却深深地震撼了我，在我沉下心来慢慢品味这个情节的时候，它甚至让我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发生在ICU的故事，在这个死生中间线的神圣之地，有着太多的感人与奇迹，呆久了，我甚至觉得什么感动都是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一个老病人，今天，他却给我上演了一幕，让我突然间醒悟了什么叫做爱，什么叫做生死不渝。

      这是一个将近百岁的高龄老病人，据说以前是一个什么什么局长什么老革命了，因肺部感染、呼吸衰竭收住，他的老伴也还健在，不过也是过着轮椅上的生活。我不记得这个病人住进Icu的确切时间了，总之在我来这里之前，他就在了，每个照管他的护士无形之中都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心绪，既爱怜又烦心，因为这病人的可爱而心生爱怜，却也因这病人的不配合烦心不已。有位姐姐在签名档里写到：阿公，毛主席说了，胃管是不能拔的。每次看到这些姐妹们对这个阿公的感慨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很多，既觉得好笑，又很无奈。

      这病人每天大部分时间几乎大批摇着扇子晃荡晃荡，哪怕是闭着眼睛也摇着扇子，扇子几乎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由于年纪大的关系，他的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又因为气管切开不能发声，这就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言语交流的困难，经常性地会掏出报纸或者是扇子上的字迹，然后拿着放大镜在那里瞧，我估计他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如果说要在Icu排名谁最会拔管子，那这个老爷子不用说肯定高居排行榜第一名。这也是让我们烦心不已的事。

      有好几天，阿公的放大镜找不到了，照看的护士到处找也找不到，正好那天我接班了，在病人放剃须刀的里面抽屉找到了，那天班里，他家的保姆带吃的东西过来，顺便带来了一张纸条，说是家里的阿婆写的字条，我怀着好奇的心态凑上去看，结果发现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字字句句还是很清晰的，或许是因为岁数大的关系，可以猜测到握着笔的双手一直颤抖着写下十几个字，那上面是这样写的：请帮5号床病人的放大镜找到，因他没有放大镜看字看不清，恳请务必找到，5号床家属致！

      当阿公看到这些字的时候，牙齿掉光了的他咧着嘴笑了起来，那开心的样子，就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一颗糖糖吃一样。后来，他比划了很久，手掌翻翻，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很多人围着他猜测，最后，一个人拿着一支笔在手上，那阿公就指着那笔，我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于是赶紧拿来了纸，只见阿公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这字是这样写的：放大镜已找到，请放心！我也想你！然后签上他自己的大名。那布满皱纹的脸，在放下笔的那一瞬间，舒展开来，露出久违的笑容，有点羞涩腼腆，又有点脉脉情深。

      那一刻，我看着这一幕，我分明看到了两个老人走在一起时的样子，蹒跚的步履，伛偻的身影，颤抖的双手，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两行字，却引发了我无限的遐思，这字字句句的分量都太重了，承载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高尚与卑微，背负了将近百年的坎坷艰辛，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岁月的不饶人。

      那一刻，我竟然动容了，才一会儿的功夫，我竟然泪眼朦胧了，一颗非常有分量的泪珠终于还是止不住掉落了下来，这里头有多少的心绪与感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故意转过头去朝窗外去了，不想让谁看到我眼角的泪，即便大家匆匆而来都只是过客。

      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我内心那根柔软的弦，但我知道的是，这份感动真实地存在着，以至于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会深刻地铭记着这样的感动。

      我转头看着窗外的那一刻，我仿佛也看到了他们携手相依走过坎坷，走过世俗，走过磨难，走过沧桑的那一路的所有所有……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佛说：前世的500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么今生能够这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是否是前世因回眸而扭断了脖子而换来的呢？自此，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始终觉得，这样的至高境界，平凡却同时蕴含着深沉的爱。“爱情，也许只配拥有在十八九岁”，谁说的呀？ 这尘世间，不也有那么多人到了八九十岁的年纪依然恪守着他们的爱情么？

      如果生命有长短，那么历史的长度是否可以用生命来衡量。如果说千年只是一瞬，那么在这一瞬中走过了多少平凡的生命呢？那么在在一瞬间又有过多少不平凡的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