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读一炉香
小淇和她的小闺蜜华子约在武侯大街的肯德基相见。我送她去。
华子来了,不用小淇赶我,我自己先离开去了旁边的书城。孩子们有自己的世界。
文轩书店我是常客。
已经晚上八点过,书店里的人不多。靠窗的圆桌居然还有空位。
我随手拿了张爱玲的一本小说,坐下来,开始翻阅。
无人不知张爱玲,却并不一定都知道张爱玲的出身。张爱玲的祖母是晚清重臣李鸿章的女儿,而祖父,也是晚清名臣,同时是李鸿章的死对头张佩纶。把女儿嫁给死对头,而且是已经三妻四妾的一个糟老头子,李鸿章的心思,让人费解。幸好,张佩纶之子孕育了近代文坛上一代传奇——张爱玲。一切意难平都可因张爱玲之名而烟消云散。
可真正的意难平,恐怕还在才貌双全,却终身郁郁的张爱玲身上。出身富贵显赫,才情绝世的女子,一遇胡兰成却低到尘埃里去。在她身上,在她所有的作品里,爱一个人会卑微到泥土里,很低很低,然后开出一朵花来!可是,开出的依然是一朵忧郁的花,最终寂寞开无主,零落成泥碾作尘。
在张爱玲的小说里,男女爱情几乎都陷入了悲剧。因为笼罩着时代意志的”阴影“,使得这种悲剧色彩更加浓厚而且掺杂了些许无奈。她遇见胡兰成是二十出头,她的处女作《第一炉香》也是二十出头写成。那时,她是否已经被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伤了心?书中的女主角葛薇龙一如她自己。是否是她到香港时的真实写照?或许,倾城之恋中白流苏身上的影子,更多一些。
我翻开了手边的书《第一炉香》。这一炉香烧完,我想小淇和她的小闺蜜的聚会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葛薇龙,一个来自上海的女学生。上个世纪上半叶,因为战火四起并延绵到上海。葛薇龙一家人搬迁到香港。等到战争渐熄,葛薇龙意图在此完成学业,因此她找到和家族“年久失修”的具有亲人血缘关系的梁太太。《第一炉香》这场戏从这里开始了!
张爱玲笔下的香港,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字节跳动,香港的繁华浮夸、幽深静谧都跃然于纸上,呈现于我眼前。这信手拈来的香港,皆是源自当年张爱玲只身到香港留学,真切体验了香港的纸醉金迷。
原是富贵花,笔下自然不会出现如老舍骆驼祥子样的下里巴人的主角。她笔下的女子,一如她自己,总是保持着物质上的体面和满足。所以,她笔下的爱情,总游走在金钱的刀锋上,单纯的爱情,已被胡兰成碾得渣都不剩了吗?
爱情与物质,是鱼与熊掌吗?是太阳和月亮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葛薇龙想要的英俊多金的富家少爷乔琪乔,就是这样一个渣。乔琪乔对葛薇龙说:“你也不用我编谎话来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可鄙的人,你会懊悔为我牺牲这么多!”
张爱玲的凄凉、忧郁,甚至是对爱情的绝望,都在文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张爱玲是受《红楼梦》影响最深的女作家。就如她言:人生三大憾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
她终究一如她笔下的女子,只留下悲伤如孤鸿的背影。当她在北美的行军床上病逝时,家徒四壁,无亲无故,最后是朋友给她举行了葬礼。一代文学大师,如此凄凉晚景,实在让人心下惨痛。
眼睛有些酸痛。看得有些累了。心也有些戚戚。
走出书城,夜风已有了寒意。街灯昏黄的光让夜强撑开了眼睛。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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