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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寒的空气中弥散着腐朽的气息,地府大门在中元节这天打开。百鬼出行,天色颤抖地黑了脸色。
黑白无常也趁着假期,混淆在了鬼群里来到人间,降落在一座破败的荒庙里。
“你说现在的人,真不知道敬畏鬼神。我们黑白无常也算是在人间广为流传,竟沦落到如此破败的田地。”白无常说着,踢了踢脚下散落的石子,满脸惆怅。
“是啊,现在的人哪会关心这些,咱们有个庙还不错了,那隔壁的,因为要建设都把他们家庙给拆了。”黑无常补充说。
“对啊,现在的东西越传越离谱。我白无常一介女子竟然在民间传成男子,甚至现在民间还认为我是男子,也不多看看道教,多了解了解的。”白无常说着,就坐在青石台前,手托在脑袋一动不动。
“好了,赶紧走吧,今天的大门儿就开一天,如果不快点儿就玩儿不了了。”黑无常催促着她,牵着她就要往外走。
庙建在幽深的山林间,环庙皆山也。天刚刚破晓,昨晚薄雨洗净了山林间的尘埃,青翠欲滴在迷蒙的雾霭下昏沉,现在仍淫雨霏霏,乌云遮日。他们在树林里行走。
林间温柔的群鸟正鸣叫着,感知到有鬼来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发出尖锐的鸣叫,而后飞向迷茫的高空,生命四处逃窜。黑白无常浑然不在意,轻松地漫步在林间,感受温柔的林风,婆娑似舞动的树叶。
“很久没有来林间了,我还记得去年来人间的时候没选对地方,正赶上别人砸泥像的时候。然后就在城市里迷路,一直没出去。”白无常说着,一蹦一跳地向前走,左看看,右看看,新奇打量眼前的一切,正要伸手去摘树上的花,但当碰到的时候,一树顿时全都枯萎了,青绿变成衰黄,落叶满地,白无常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也心疼这一树的芳华。
“没事儿,这里总比地府里强吧。那里荒芜,腐朽,在这里能看一看也挺好的。”黑无常安慰她说。
两个鬼继续向前行走。山林漫漫,一条路上留下两双脚印绵延向前。
“要不我们还是去城市里看一看吧,上次我们没能走出来,这次试一试。”黑无常小心地看着白无常,他还记得白无常在去年找不到路的迷茫和绝望。
“行啊,挺好的。今年我们必须再去那个地方再走一趟,这次一定不会迷路。”白无常说着,就拉着黑无常消失在了林间。
他们来到海南,幻化为人形之后混进了一座城市里。
一座座高楼林立,楼下是没有积水、平整洁净的柏油路,两人在柏油路上漫步。
“你说前十几年来这里的时候,这就还是一片土地呢。那时因为经常发大水,整得地府里可热闹了。”白无常说。
“对啊,我还记得那几年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好任职这一片儿,可有得忙活了。”黑无常说。
“嗯,那时候因为地府革新,我还在闭关没出来,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都是让你一个人来管的,现在想想,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人都让你一个人来。”白无常低着头,脚步迟缓了些。
“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呀,你那次闭关之后不是也功力大增了吗?而且我都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了,地府还给我发奖章了呢。”黑无常有些傲娇地说着,拉着白无常就往前走。
“你这是要去哪呀?黑无常,走这么快,你不要命了。”白无常埋怨地说。
“我去给你看一个惊喜。”黑无常兴高采烈地说着,在一家店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们两个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白无常跟在黑无常身后,缓步走了进去。
四周皆是商品。在暖光的映照下,商店一种高端的感觉扑面而来。细小精致的发簪、精美绝伦的手链全都琳琅满目地摆放在货架上。白无常停下脚步,在原地左看右看。全然忘记了黑无常的存在。
不一会儿,黑无常背着手走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显得这么老了,竟然已经开始背起手来了。”白无常说。
“不是,给你看看这个,你保准喜欢。”黑无常说着,就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盒子,然后打开它,一朵被雕刻的惟妙惟肖的精美的花五颜六色地呈现在眼前。
“啊!这是花!”白无常惊讶地说。
“你来摸一摸,看一看。”
“还是不了,它会死的。”
“不,它不会死,你就试一试。”
白无常把手伸出来,轻轻碰了碰花瓣,但是花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花?怎么会没事?”白无常急切地询问。
“这我还是听最近到地府的人说的。他们说,有一种用新型的材料做出来的花和真花一模一样。”黑无常惊喜地说。
“你说你也不怎么帮地府里的忙,要是离了我该怎么办呀。你说,要不,咱俩一起搭伙过日子吧,以后你的活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帮你干了。”黑无常说着,把花送到白无常手上。
“行吧,咱俩总比一个人强。”白无常假装很大气地说。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看海去吧。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海了,这次一定要看看:蔚蓝的天,碧波荡漾的海,沙鸥翔集……”黑无常说着,就要拉着白无常出去。
“你等一等,我再看一看。”白无常看着店内,恋恋不舍地说。
“没事,我给你买。”黑无常说。
“你哪来的钱,地府里的冥币可不能花呀。”
“不是地府的钱,现在有人烧纸的时候顺便烧点真钱,说让死人自己在地府里买纸币。我就是用冥币换的。”黑无常说。
“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黑无常催促她说。
他们出了商店,转眼就消失在了烟雨中。他们来到沙滩上,此时空无一人。压抑的空气,隐隐透露着淡淡的血腥味。荒芜的海面像是不毛之地的沙漠。墨绿的海水上漂浮着各种鱼的尸体。没有原来碧波荡漾的样子,就像是在地府里的腐朽一样。
“啊,怎么会。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上次来看的时候还……”白无常急切地说。
“让我来看一看,这海发生了什么。”说着黑无常走上前去,将手伸入海水中,感受着死寂的海面。
“这海水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这里面有一种有毒物质,已经从其他的国家蔓延到这里来了。”黑无常悲痛地说。
“那怎么办?海水参与水循环,飘到大气内降成雨。这样,海里的生物死完了,就轮到陆地上的生物了。地府里绝对容不下这么多,就没人管一管吗?”白无常问。
“这毒水已经飘了这么远了,应该是不会有人来管了。必须尽快回地府里禀报,上告天庭,好早做打算。”黑无常说。
“行,那咱们赶紧回去吧,虽然白天的时候地府里的大门打不开,但我们还应该去那个庙里等着,尽快禀告一下。”白无常说着,拉着黑无常就消失了。
两个人又重新回到那座破败的庙里。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树林里的雾气也渐渐散开了。两人坐在破败的像前,等待着不久之后的天黑。
远方忽然传来吆喝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你们是谁?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不赶紧回家去,今天中元节,多晦气。”说者是一个老人,弯着腰,拄着拐,缓缓向这里走来。
他衣着单薄,深蓝色的布衣,黄白色的丝巾把头发围住,蜡黄的脸上的几道褶皱,映衬着老人慈祥、稳重。
“你说你们小年轻,没事来这座庙里干?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紧回家去。”老人催促他们说。
“啊,我们是从外地旅游的,来到这里玩儿,迷失方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黑无常讪讪地说。
“那你们可走错地方了,这里几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们还在这里,晚上应该是回不去了。”老人说。
“要不这样,你们跟我回家吧,在我家过夜之后再去你们的那个宾馆,要不然晚上……”老人补充说。
“行行行,我们跟着您回家,谢谢。”黑无常说着,就要拉着白无常跟着老人走。
“你不是说要着急回地府吗?怎么又要跟着人家回家了?”路上,白无常小声地询问。
“你没看见吗?如果我们在那里待着,老人不走的话我们也走不了,还不如先顺了老人的心意,届时再回去。”黑无常解释说。
“你们小年轻不信这些。哎!老祖宗留下来的,都忘干净了。”老人叹息说。
“爷爷,那你讲一讲黑白无常的故事吧。”白无常问。
“黑白无常?那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鬼呀,专门勾人的魂魄。所以,但凡是见到他们呀,差不多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要入土了,准没好事。”老人嫌弃说。
“那黑白无常也不能说是坏人吧。他们那是有公务在身,不得已才那样做的。你瞧瞧,那边不是还有一个黑白无常的庙吗?”白无常反驳说。
“那庙也是原来发大水的时候建的。那时道士说,黑白无常保佑这片土地不受洪水的侵袭,应该日日香火不间断地供奉。但你瞧现在,那海上的水多么浑浊,他们并没保佑我们,凭什么还要给他供奉香火,这该破败的还是破败。”老人有些生气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白无常内疚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进了家,老人很热情地招待起来。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两人都没有多大的胃口,直到天黑时,两人找借口离开,都没怎么说话。
阴森森的地府里空荡荡的,大部分的鬼都已经返往人间了,只剩下一些临时当差的忙碌着。他们穿过黑白的十室九空,招魂旗随风而动。不久两人就来到阎王的大殿上。
阎王的大殿门前富丽堂皇。在拥挤的地府内,特地在正中央划出一片空地,空地上用白玉雕成房屋,黄金打成薄片覆在墙上,青砖白瓦,在地府腐朽中隐隐透露出对金钱的沉迷。
“黑白无常有事求见阎王!”黑无常在门外喊道。
“黑白无常,所谓何事前来?”殿内传来浑厚的声音。
“事关重大,须一一说明。”
“好吧,暂且先进来吧。”
走进,各种等级高的鬼都并坐在两旁,阎王正坐在殿堂中央,所有人都欢饮美酒,歌舞升平。
“近日,人间频频有大事发生。而最为至关重要的,便是蔓延开的海上的毒水。据调查,毒水所到之处,生灵尽亡。而现在,这毒水已经污染了部分海域,正向陆地进发,还请阎王上报天庭,好早做打算。不然……”黑无常说。
“早做打算?早做什么打算。我们地府什么时候轮得到管这种事?就算是人间如地狱,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旁宴席上的鬼大声笑道,紧接着,其他的鬼也一齐笑出声来,纷纷应喝着。
“对呀,天庭就算是怪罪起来,也不会到我们这里。”
“黑白无常是去了人间一趟,给去糊涂了。”
“好啦,好啦,黑白无常。像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告诉我我了,根本毫无意义。你们两位也是提早从人间那里回来的,应该还没有玩儿尽兴,来来来,坐上宾,摆上酒,和我们一起,乐一乐。来,乐一乐!”阎王吆喝着,伸出手便凭空变出来两副座椅。
无奈下,黑白无常只好先在此饮酒。直到众鬼几乎全都从人间返回来时,所有人才又重新,换回了严肃的表情,然后又回到各自的位子上摸鱼起来。
黑白无常走出大殿,此时街上万人空巷,都纷纷向家去。
“不行,黑无常,这事我们还必须得管一管。”白无常说。
“对,这事我们必须管一管,但是还得从长计划。”黑无常说。
“哟哟哟,这不是黑白无常大人吗?”远处传来喊声。
“啊,你怎么在这里。”黑无常问。
“她是谁?”白无常问。
“鬼界小灵通,是阎王的管家。”黑无常回答说。
那个鬼走近,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你说那个阎王,天天的事还不少。今天要换一把木椅,明天又要人间的新鲜玩意儿。天天的正事不干,我还得为他跑东跑西的。”
“这年头当鬼打工的也不容易。”黑无常说。
“打工人真是,连牛头马面都不如。你们这次去人间,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们去了一趟,发现很多问题,但阎王根本就不想管这些事情。”黑无常叹息说。
“也对,就阎王那个小老头,他管什么事情?天天纵情享乐吧。”
“嗯,这件事应该也尽早禀告一下天庭。要不然如果天庭怪罪下来的话,阎王不得把你们推出去挡灾呀。”鬼补充说着,就消失了。
之后的日子里,黑白无常渐渐忙碌起来了。黑无常要忙着两个人的工作,白无常一边要搜集证据,还要找关系,准备去天庭禀告。即使忙碌,但两人仍然快乐着。有伴侣在自己身旁帮助,自己在民间的声誉也渐渐会挽回。想到这,两人的动力就更足了。
时间渐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两人的准备工作几乎已经全都完成了。就在这天,黑无常准备好东西,就告别白无常离开去天庭了。而在去天庭的路上,天庭发生了大事。
清晨醒来,玉皇大帝被如来和观音硬架着说要看人间景象。在玉雕、白雾环绕的宫殿内,玉皇大帝满脸骄傲。
“人间在我的治理下,已经欣欣向荣了。让你们看一看也无妨。”说着,玉皇大帝挥一挥衣袖,人间的景象立刻呈现在眼前。
在暗淡的天光中,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向一个方向涌去。
“你看我就说吧,人间真是一个好地方。”
“你暂且往下看。”如来说。
玉皇大帝仔细往下看了看,人们哀声遍野,哭嚎声,哭泣声混淆在人群中的呐喊声。医院的门口水泄不通,俨然人间末日的景象。
“人间真是,一派‘欣欣向荣’啊!”如来笑着说。
玉皇大帝此事已经被气得涨红了脸,急忙好声好气地把如来和观音请了回去,于是急忙查看人间景象,召开天庭大会。
大殿上,百官已经到齐了,正整齐地并列在两旁。
“南海龙王,你该当何罪!”玉皇大帝斥责道。
“微臣不知何罪,还望大帝指点。”南海龙王死是已经被吓得双腿战战,知道,已经隐瞒不下去了。
“海水污染之后,你为何没有上报天庭!”玉皇大帝这下更加生气了。
“微臣冤枉啊!”龙王急忙喊冤。
“大帝有所不知啊。前几日乃是中元节,众鬼出门,微臣也不敢多在岸上停留来查看情况,所以才有此大错。但微臣想,如果海面上有情况,地府众鬼也一定会前来相告。”龙王急忙撇清关系,一口气直接把锅全甩到地府身上。
南海龙王新官上任,下面所属的部族很多都不服,纷纷开始反对。正当龙王一筹莫展之际,毒水正好排出来了。杀死了大部分海中的部族,鱼类都以为是龙王作祟,都纷纷不敢再高声反对了,于是龙王巧借毒水,巩固了统治,所以这毒水,他是万万不想让它断了的。
“那地府,你知情不报,又该当何罪!”玉皇大帝立刻斥责起来。
“地府实在算是冤枉呀!就算是中元节,百鬼夜行,也不会有什么鬼,特地去到海边上。”阎王急忙求情说着,急忙扶了扶头顶上的乌纱帽。
“阎王莫要再狡辩了,中元节当日,我可看到有黑白无常两个鬼在岸边行走,想必地府一定是知道的,地府隐瞒不报,又该当何罪呢?”龙王阴森得笑着,看着阎王,还好自己提前留了一手,这下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微臣实在是不知呀!那黑白无常两个小鬼,尚未禀告实情,不然,不然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啊!还请玉皇大帝明察详细,给微臣一个公道。”阎王这下吓坏了,趴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大气甚至也不敢喘一口。
玉皇大帝正要让人把黑白无常押过来,传顺风耳,千里眼,来明察详细。如来、观音来了。
“玉皇大帝好大的威风呀,又开始在这里训责众仙了。但至于事情出在谁身上,都尚未可知的时候,又为何要平白无故地将怒火迁就于其他人呢?你说是吧,玉皇大帝!”如来笑眯眯地从殿外走进来,笑语盈盈,目不转睛地看着玉皇大帝。
“这种事情也不用来麻烦如来老祖了。天庭办事向来公平公正,此事天庭已经查明,乃是地府中的黑白无常两鬼扰乱社会秩序,打扰南海龙王公事,却又知情不告,来挑拨事端。”玉皇大帝生气说。
“来人!把黑白无常两鬼压入天庭!因为两鬼在过去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从没发生过事端,这次便从轻发落。”玉皇大帝思考了一下,又接着说:
“来人!将黑无常打入人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可轮回!将白无常禁闭!两人永生永世不得相见!”玉皇大帝说完这句话之后,阎王明显长出一口气,紧接着,他站起来,扶了扶头顶上的乌纱帽,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黑无常在前往天庭的路上,就已经被天兵天将给逮捕了,即使他心里有再大的冤屈,有再多的苦无法诉苦了。他的心里仍然要想念着白无常。
而白无常现在正处在地府,静静地等待着,黑无常到来之后带来的喜讯。当房门轻轻叩响,白无常兴高采烈地下去查看时才发现,回来的只有天兵天将,还有一封诏书,她仍然喜气洋洋,今天莫不是要给她封官儿了?诏书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入耳朵,白无常立刻就呆愣住了。
在如来和观音回去的路上,两人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如果黑白无常当年不在发洪水的时候不和我们争那个村的供奉,我们又何必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呀。”观音说。
“那片地方的供奉本来就是我们,现在讨回来了,还狠狠地打了玉皇大帝的脸,也算是两清了。”如来笑呵呵地说。
地府里还是和往日一样,到处弥漫着腐朽。自从去年白无常喝下孟婆汤之后,世间再无黑无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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