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梦
游景行 /南阳师范学院
初来西安,是黎明的朔风直灌脖颈的凛冽。
出站。跟随如潮的人流往外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高筑起的灰暗墙体。乍一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仿古城墙做给外地游客看的噱头。望着眼前的建筑,我只是匆匆走过然后做作地摇摇头。
隋唐时期,西安叫长安。我问在西安念书的哥哥,长安这么好听,为什么要改名字叫西安呢?他打趣说,“因为长安实在是太好听了,北京就嫉妒她,给她改名字叫了西安。”玩笑虽这么开着,但我想,无论名字怎么叫,都掩盖不了这座城市历史文化沉淀下来的魅力。
八点过半,我和哥哥自永宁门拾阶而上,踏上了城墙墙顶。沿着墙根走着直线,手边青色的石砖,一条条并不均匀地嵌在风化已久的青泥里。轻轻抚摸,并不平滑的砖面呼应着指尖的纹路,给我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这时我这才知道,原来出站口的墙体,就是真正古城墙的一部分,不自觉地对刚刚自己的莽撞有些羞愧难当。
这里是西安的古城墙,当年战火纷飞之时,正是它保护着城内黎明百姓的一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东西方文化的交流融合中,这座城墙曾经抵御外敌的功能在今天已经难以再现。如今,与它联系更大、知名度更高的,是在这里举行的西安马拉松大赛——“城马”。西安的马拉松大赛在古城墙顶上举行,吸引着无数马拉松运动爱好者参与其中。选手们绕着古城墙逐风奔跑,在途中感受着西安城马独有的欢乐。城马年年规模浩大,备受关注。在长枪短炮的镜头记录中,也展示着古城西安飞速发展的面貌。西安是唐朝时期的世界经济中心,跨越千年,如今的她依旧充满生命力,成为中国极具影响力的现代化大都市闪耀在祖国的中西部。怀着一颗好奇心,我侧耳倾听,想着墙顶上的风里会不会真的有古人的呢喃?我出神地站着,迎面的北风不断地往脸颊上扑,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只觉得有些疼。
绕城墙顶一圈走下来,是一件很耗费时间与精力的事。沿着原路走下城墙,吃罢午饭便赶来下一个景点——城南雁塔区的大慈恩寺。寺前有着一片很大的广场,在中央屹立着玄奘法师的铜像。那天阳光很好,青黑色的雕像在金色的阳光里散发着典雅的光泽。往里走去,铜像身后的寺庙里藏着大雁塔的古老故事。迈过高高的黄木门槛,我并没有过于流连璀璨的大雄宝殿和牡丹亭的花团锦簇。目光追随着塔尖,往左走正是占地面积并不大的七层木质结构大雁塔。踱进塔内,黄色的仿古灯悬挂在每层屋顶的正中央,红漆剥落的扶梯里凸出木质的脉络。抱着扶手缓缓登顶,四面窗开得不大,但足以探出脑袋俯瞰城市风景。向南望去,宽敞的马路在面前铺展开来,如同一本平铺开来的灵动卷轴,给朴素的大雁塔增添了一份一鸣惊人的感觉。看着手边玻璃柜中展览的唐砖与舍利子,一种源于历史的呼唤感让我难以平静。这里是大雁塔,是玄奘西行求经的藏经处,是一位大唐高僧追寻理想的丰碑;这里是长安,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起点,是举世闻名的唐人街的发源地。放眼望去,好像有一位正在登基的帝王傲视着天下。转身,昂首离去。刹那间,好似舞台的灯光全部聚集在一个焦点,十二朝古都的气质尽显无遗。
我去过六朝古都南京,也到过九朝古都洛阳。不同城市都给予我不一样的气质与感受,西安也不例外。不输洛阳的大气,堪比北京的庄严;再现汴京的繁荣,宛若金陵的典雅。西安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文化的融合体,是大唐盛世多种民族文化结合中出水的芙蓉瑰宝。她留下的,不仅保留在这掺杂着黄沙的朔风里,还有往后朝代都城的点点滴滴之中。我只是万千游览者中的沧海一粟,我所能做的只有在无限的感慨之余,把这份独有的美记在心里。
走下塔去,耳机里响起“雁塔题名”的讲解词。唐代新进士及第,天子于杏园赐宴,曲江集会饮酒,慈恩塔下题名——曲江流饮,雁塔题名,关中盛景,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等事也。“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二十七岁的白居易在慈恩塔下执一支朱笔,挥洒年少轻狂的肆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中举,是快活的高头大马十里红袖招状元郎;年轻的刘沧,同样在这里写道:"紫毫粉壁题仙籍",将年轻的自己当做了天上的文曲星。目光流转,回头再看,我的眼前没有了憧憬着明天的少年,一切都好像白梦初醒。
大唐长安,长治久安。如今,长安市中心的钟鼓楼已然不再为百姓的作息而服务。它作为一大文化地标成为当下西安人的名片,闪耀在西安繁华的夜色中,向世人展现着灯光美的极致。五彩琉璃,交相辉映。在一丝丝的雾里霾中,独特的朦胧美,成了指向千百年前大唐盛世的灯塔。走进传来阵阵吆喝的回民街,买一张华阴老腔表演的门票,夹上一块回民手作的粉蒸牛肉。一来二去间,只觉恍若隔世。回去的路上,许多身穿汉服的女孩从我身边说笑走过。回首身后的风光,对自己怎么没有着一袭襦裙前来观赏而遗恨不已。把所有的门票捋了又捋,小心夹在日记本里,暗自思衬着下次若是再来,可一定要穿得再应景些才好。那时,我也一定要到大唐不夜城,去轻轻摇曳那汉服不倒翁小姐姐的衣袖。
历经无数风雨浮沉,今天的西安拥有着独特的沉稳气质。是岁月沉淀下,历经沧桑后的平淡;是看透世间里,无谓得失后的豁达。今天的西安,是一位跨越千年的帝王,向世间吟唱着西安历史的音韵,又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并迸发出无限的勃勃生机。
我枕着河水,一梦千年。依稀都是盛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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