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我们迅速赶回,见到的是不能说一句话,冻冷的婆婆,已没了回天之力。七天了,我们按程序忙忙碌碌办着丧事。
这一星期,满脑子都是婆婆,听到的都是大家说她的好,没有不遗憾的。
结婚时,我婆婆四十五岁,看起来很年轻,我二十五岁,像我的姐姐,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婆媳。
我婆婆是个节俭的人。在生产队干活时,粮食短缺,河川地以种菜为主,吃粮由为紧张,吃的都是玉米面,黑面馍。用黑面包的包子,坏了都要吃还说:“在肚子里坏去。”没有浪费过粮食,做饭一人一碗饭,用瓢量水,一人一个馍,每天托馍时都要数,胡萝卜切两根,一顿一个菜,每天吃完,沒有剩余。所以不要冰箱都行。考虑到她要放馍,我才给买了一个小冰箱。除买胡萝卜、洋芋,再没有买过菜,地里种啥吃啥菜。
穿衣服更节俭。我孩子出生时给的是她姑妈穿的婴儿衫,尿布是旧毛衣、旧绒衣、旧衣服。她穿的棉袄已有三十年历史,上衣还穿的是我在解放市场二十多年前买的,新衣服只在出门走亲戚时穿。
用的家具都有历史,一个水瓢,有四五十年历史,没有磕过沒有碰过。我结婚后,还用木笼蒸馍,就是后来买了铝笼,木笼完整无损才光荣退出。每天用的锅盖,己用三四十年,依旧好,如果再活下去,还能用。她就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没有发现第二个。
她爱干净,她穿几十年的衣服,颜色变了,依旧看起来干净。上地时一身衣服,回家一身衣服,打药时又是一身衣服。常常见到她时,大多是洗衣服或洗托把。厨房摆放得整整齐齐,家里从农具到房子家具,都在该放的位置上,该擦的一尘不染。
她善良没有心眼,老太大们都爱来串门,有啥说啥,又爱说话,大家都觉得她热情。九十岁的姆姆,需要啥她去买,到阴河捎个话她去。沒事到她家坐坐,陪陪姆姆,她不在孤单。姆姆一提到婆婆,泪如雨下,哭说着:“走了我一条腿,谁给我买药买东西,捎话。谁料想吃我(席)呀,还是让我吃她(席)了。”七天了,说起来就哭。
八十多岁的六妈,看我过完首七了,步履蹒跚地移到我家来说,自己药没了,都是你妈捎地买的,不知道买了多少回,没了她,再谁给她捎药。
老太太爱到家里来,爱吃她做的饭。婆婆做饭特细致,擀的面、打的搅团、腌盐菜可谓三绝。擀面时,提前两小时醒硬面,她和的面我揉不动,过一会再揉揉,她力气大,面揉光再擀。切面时,一丝一丝细又长,筋到极了,端上一碗面,坐在老太太们中间,大家都羡慕面好,胃口好。打搅团,她然面软硬合适,又舍得力气,搅团晾凉切出的小正方形一块一块,精致小巧,吃了还想吃。婆婆腌一手好菜,同样用大料调合,我还用得多,就是腌不出她做的味道。
她是一个随和的人,见了人就热情打招呼,有话就说,不厌其烦,把一件事说几十遍也愿意。说话有时不过心,想说啥是啥,容易出错,等她没反应过来,别人都顶回去了,听着人都不舒服。可她生气一会就忘了。她很少装气,活得简简单单。
她一个人种地,荒得多,我有星期天,暑假没事到地里能翻地,可撒些种子。帮帮她,七十多岁了,天天到地里去,特别是夏天中午太阳正红,她都在地里除草、挷蔓,种上一些西红柿、黄瓜、豆角……吃的菜都有了。时常见她背上药桶给菜打药。我种的她帮忙能浇地,除草。儿子们都不让种,因她身体好,总觉得她种一点吃的菜还行。
她每天要给我倒垃圾,为了不让她倒,我把垃圾桶收拾了,用塑料袋装,谁知她向别人要了一个桶放在我家门口,我真没办法。
我婆婆是忠诚的基督教徒,每周认真做礼拜。记性好,歌唱得好。早上做饭,悠扬的歌声就会从厨房传出。大家都说保卫妈唱歌好听。祷告时,不时祈祷家人平安,为子孙祈福。入棺时给她把《圣经》带上,愿耶稣陪伴着她。
前几天,给老太太们夸自己要抱重孙子了,穿上我买的一身棉衣,说到重孙满月时穿,到过年时还要给重孙发一千元。老太太们都说她利得很,其实好生羡慕。我买衣服是让她平时穿,没想到她为那时放的。再几个月就到了,她都等不到,硬是没见上。
谁知道,心脏病夺取了她的性命,就这样匆匆忙忙走了。快三十年了,她的许多缺点,我平时有不满,但现在想起的少之又少,又好像没了。只有觉得走得太快,没有在病床上躺一天,没有麻烦过我们一天,就这样走了,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如今躺在冰冷的西坝坡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邻居。
我再想,以后做顿好吃的给谁送,买的好吃的给谁吃,买的衣服给谁穿。地里谁给我除草、打药、看水浇地,谁给我倒垃圾,谁来给我看门。以后谁来牵挂我们,我们去关心谁,我们去孝敬谁,.再没有了,没有了妈,没人在老太太们面前一遍一遍提到大媳妇了。
妈妈您走了,我们没了妈,儿子成了孤儿。能原谅我们以往的不孝不敬。更遗憾的是没有见到重孙就离开了。妈妈,我们来世再做婆媳。没有享过福的妈妈,安息吧,让上帝保佑您,一路顺风,天堂幸福,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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