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

一、

今上午小梁约去网点取现，顺便转账。我先到，在单据台前拿出证件和卡的当儿，一工作人员模样的小姑娘，满面春风走过来问我要办啥业务。

“卡转存折。”我答道。

接过她递来的转账单，开始填起来。这时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保安向我走过来，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又看了看我，问道：“他来了吗？本人要到场的哦！”

我一时被问住了，疑惑道：“他指的是谁？收款方也要来么？”

“就是汇出方啊。”保安看着戴口罩和鸭舌帽、一身黑羽绒衣裤的我道。估计我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严重地欺骗了他。

“我就是汇款方啊！”我朝他笑笑，眼睛露出的善意不知他能否觉察，还是懒得摘口罩和帽子。

他再一次端详证件和本尊，嘴里一边喃喃：“照片多年轻啊，很久前的吧。”一边接过我的单子，帮我填起来。我乐得有人服务，还挺享受这种“被老年”的感觉。

二、

办好了网点手续，回办公室的途中，顺便把车上的两件厚衣服拿去干洗。取车途中，一个久违的脸庞在我身边闪过，我朝他叫了声：“虾仔！”

那人两脚离开自行车脚蹬，刹停扭头向我：“面有点熟，不怪我上了年纪。”他略带歉意，把自行车往边上一放，但还是逆行方向。

“我就是百货公司那个靓仔小陈！九二年下乡大平，我们几个人一起吃住了两个月的啊。”我有点小激动，递给他一支烟，提示道。

“记起啰，记得啰。你还这么后生，容光焕发，这状态真是好！”虾仔朝我竖了大姆指。

三十年前我刚参加工作，就被派驻到对口乡镇工作组，协助乡政府推动“夏收秋种”。彼时商业系统八大公司，每单位抽调一人。夏先生代表饮食服务公司，年纪比他大的称之为“虾仔”，我们没大没小，也胡乱跟叫着。

当年的他颧骨高耸，一脸黝黑，两只金鱼眼突出分明，一身的健肉，是个烟不离手，无酒不欢的家伙。休整时刻，几杯闲酒消日月，一鞭钓杆度晨昏。下乡对他来说似鸟入山林，自在自得。他声线宏大，整天介对我和小飞哥（也是刚毕业的大中专生）打趣：“靓仔，来两杯！”

……

再看看眼前这双耳捂着耳罩，面庞清瘦的虾仔，那团欢快似笑的颧骨不见了，只有那两只金鱼眼，还是往昔模样。从他的口述得知：几年前他大病了一场，从肠子割了一拳头大小的恶瘤，医生判只能成活几个月，如今又过去了五个年头……

“少食辛辣，少沾油炸，清淡为主，适度烟酒，一定要记得哈！”虾仔嘱道。“我六十九岁了，每日开朗过，活一日赚一日，你们后生人，大把多世界。”

……“真羡慕你们后生仔！”虾仔一边和我道别，一边骑上自行车，依然是逆行方向。

一个上午，身份的两重改变，让我忧伤让我意外。我还是那个我，因他们站的角度不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