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牛二参加省市县乡四级联考，上午那一场的公基是相当的顺利，毕竟就算看不明白，也能掰块橡皮，写下ABCD来投一下，万一中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可等待下午场的申论部分可就不好收拾了，看着慢慢地一摞材料，任他抠破了头皮，也不知道从何处下笔，耳边一分一秒咔咔地躁动，心里砰砰乱跳，尿意便一阵阵如潮涌般袭来，他举手要求上厕所，老师见他头上冷汗直冒，一张脸跟泡在水里的白猪肉似的，便同意他去了。
他方便完毕之后，刚要去洗手，却不想肩膀突然一沉，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如坠冰窟。
回头一看，却是个笑眯眯的胖子，带着啤酒盖似的厚眼睛，穿着倒是挺精神，就是有些老土像极了，十几年前的书呆子。
“这一次的申论有点难度，能摸到80分的门槛就不错了。”牛二心说这人怎么这样啊，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有够讨厌，匆匆洗过手，便要回去继续考试。
“我这有一份答案，保你能得90分以上。”
“你这是……这是作弊的！”
牛二偷偷朝着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万，你要还是不要！”
牛二白了对方一眼，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好家伙，张口就一万，真是狮子大开口，这年头，说的容易，都快赶上他半年的收成了。再说谁能保证其中的真假，若是20，就相当于买彩票了。
啤酒盖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便从兜里摸出一卷纸条强塞进牛二手里。
“成绩出来了你在给钱，要是低于90分，我一分钱不要！这下放心了吧！”
“这……”
不出所料，牛二心动了，考公成了，便是一本万利，别说一万，便是十万都值，又一想，试试就试试，反正也没啥损失，再说了，萍水相逢，一散场，他到哪里找去！这便宜可不能不占。
“牛二，男，86年3月，边城县牛家大庄人。”
耳边传来啤酒盖的话语，让牛二猛地一机灵，这小子怎么知道老子是哪里人？
“要有契约精神！”
“好啦，试试你这玩意儿，要是考不了90分以上，老子一毛钱不给！”
牛二赌气说道，伸手便将卷子收在袖子里，匆匆洗过手后，便一溜烟儿回了考场。
他按照啤酒盖的卷子，一字不差誊了上去，总算是在打铃前交了上去。
之后的日子倒也清闲，偶尔看看书，为面试做准备，按照他的估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放榜那天，牛二一家人早早地侯在网吧里查找成绩，这一看不得了，申论还真像那死胖子说的那样得了90分以上，妥妥地进了面试名单，这可不就是得了公务员的命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老妈打酒，老爹杀猪，可是大肆庆祝了一番，主角牛二更是喝得五迷六道儿的，一个人撒尿都有点晃悠，还好是自家院落，怎么样都好，可谁知道就在他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时候，忽然背后一冷，身子没来由便晃悠了一下，就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等他回头一看，可不得了，居然是那个啤酒盖，不由得吓了一跳，心说这玩意怎么找上门了……
“恭喜老弟，这款项也该……”
牛二这才想起来，居然还有这档子事，当下就要否认，毕竟作弊这东西，就跟通奸一样，不堵在床上，当场拿下，是说什么都不算的，当场便要否认，可又想到那一日自己刚完题，这小子便有了答案，想必是早有准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人没有来，这才便宜了自己，若是能通过他拿到面试题目，这官儿岂不是十拿九稳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儿，顿时有了主意。
“一万够干什么的？你有没有面试题目！我给你两万！”
“老弟该不会不认账吧！”
“哥，你说啥呢！别这么小家子气，大老爷们哪有不认账的！”
牛二说着，便回屋给他拿出一万多块钱，硬塞到对方怀里。
可这啤酒盖明明是来收钱了，此刻见了钱非但不收，任凭票子掉在地上不管，只是拉着牛二，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个地址，让他赶紧打过去。
牛二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下来，夯实了这小子背后有人的念头，于是拉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非要让他帮忙拿到面试题目。
那人推拖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几天后的夜里，牛二迷迷糊糊出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中就见啤酒盖递给他一个纸条子。
“这一次的面试题目必定是它，你且拿去好好准备！”
“老天爷让我提前拿到了答案，这要还是名落孙山的话，那兄弟干脆挂个绳上吊好了！”
“有时人定胜天！不可大意！”
“只要题目没错，下了考场我就打钱！”
牛二当天回去兴奋地睡不着觉，当天夜里便去了网吧，根据题目将资料整理归拢，还请了大学老师等高人指点，拿捏得十分沉稳。
等到了面试的那天，牛二西服革履，打扮的甚是精神，一看题，居然又中了，顿时心花怒放，按照实现准备好的题目声情并茂地回答起来，看着考官们暗暗点头的样子，更是眉飞色舞起来。
等下了考场，牛二便去邮局将尾款付清，就等着录取通知书下来，好去城里当官了。
可玩玩没有想到！那么高的笔试，那么好的面试表现居然落榜了，望着电脑上漆黑的数字，有如一把钩子将他的心扯烂了，剁碎了。
其实也不是他成绩有多差，而是第四名太过神勇，几乎拿下了一个大比分就超过了前三名，将公务员的名额死死地拿在了手里，据说实现了父子同局为官，祖孙同市为官的佳话。
牛二看罢了成绩之后，两眼一黑，便倒在了网吧里，等他被人叫醒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往家走去，月黑风高，便觉心中无限凄凉，身软脚松，不知如何是好。望着熟悉的村口，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风风火火的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如今名落孙山嘲弄谩骂与嘲讽势必如火烧麦秆般滚滚而来，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还有什么脸面见父母双亲，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村子里呆着，想到这里，当真是万念俱灰。
忽然便觉得眼前一晃，多了个人影，似乎是啤酒盖，只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根麻绳。
牛二先是一愣，随后心中踏实起来，朝着家门口的方向凝视了片刻之后，便去了后街，爬上大槐树，将麻绳在枝干上打了一个环，将脖子伸进去之后，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啊！！！”
也得亏是附近的老张头年纪大了，起夜的时候不愿意去厕所，喜欢浇浇这大槐树，这才扒开裤子，便看个人掉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惨叫昏死过去，也得亏这声惨叫足够凄惨，引得村民纷纷出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过去一看，不得了，树下躺着一个，树上挂着一个。
等牛二缓过劲儿出院之后，本打算是安心静养，可他越琢磨越不是味儿，这考不上也就罢了，钱又没少给他，怎得还要人性命啊！当真越想越气，抄起家伙，便按照当初的邮钱的地址找了过去，还没进村，大老远就看到村口有一座十几年的老坟，坟前立碑，上面赫然是啤酒盖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鬼祟地笑着，一如那日厕所时的笑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恰巧有人出村路过见牛二发呆，赶紧将他拉扯到一边。
“那是个不得往生的横死鬼，小心拉你当替身！”
牛二大吃一惊，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啤酒盖十多年前在了公务员笔试中得了头名与第二名拉开二十几分，可偏偏连面试名单都没进，面对种种嘲讽、谩骂，大受打击之下，回村之时，想起以前夸下的大话，便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一恨之下便在村头上吊了。
“这小子生前没半点用处，年纪轻轻也没留下一男半女就寻了短见，丢下老父母无人照顾那叫一个凄惨。”
“那老俩口上个月也死了，他家没人，谁也不愿搭理，也得亏好心人打着他的名义汇了笔款子过来，否则，临老，临老，还真是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啊！”
牛二听罢，没说什么，回家之后，便一头扎了进去，翻箱倒柜找出当日那张小炒，一看之下，居然是半张没烧透的草纸，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瘫在地上。
打那以后，牛二大病一场，尽管牛二的父母一再表示这次只是没有发挥好，下次一定可以的，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要供他考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他算是彻底断了考公的念想，却县城找了份工厂打工的伙计儿，老老实实地干起活来，娶妻生子，没一两年，便泯于众人。
听老人说，富贵贫贱都是命，其中又有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之说，从啤酒盖和牛二两个人的身上看，一点都不错，纵然他们拿了笔试的好成绩，又有鬼神相助知道了面试题目，可没有那个当官的命，也只能是空欢喜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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