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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阿乙是看他与崔永元和王雪纯谈话的视频,后来也因为高中语文老师的推荐,买来那本著名的《鸟看见我了》,一本犯罪故事集。书里描述的那种与我隔离的生活,显得诡秘深邃,甚至不可思议,但却是他最熟悉的生活环境,我猜想也与他在警校的经历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第一次读就感受到,阿乙的叙事精准,语言风格强烈统一,没有多余和随意的话语。
最近一次读到他,是单读上许知远对他的访问。记得他说,我时时刻刻都感受到脑中有野火在烧。他用碎片化的语句进行断续地表达,飞速运转的大脑根本等不及迟钝的语言吐露。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读《寡人》这样的随笔集,但就算是单纯作为一个故事的叙述者,阿乙都是优秀的,大概是缘于他文字的朴实,我更愿意说是一种疏离感。这样的疏离感是很吸引我的,撇开了那些世俗意义上的主观色彩,不让叙述去承载什么悲喜。当然这也让人从他文字中感觉到压抑和灰暗,好像他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在角落里,用冰冷的眼睛和笔,冷酷地记录一切。
这样的疏离感当然有原因可循。县城是阿乙小说里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环境,那些因为经济需要而猛然发展的小镇,是与历史脱节却依然昂首显示自己所谓强大外壳的牺牲品。这让我想到万能青年旅店唱的石家庄,也是这样布满工业区和梯田的重度污染的地方。每个人都因为利益而被联系在一起,没有亲人间的感情,冷漠、孤立,逼仄的空间、自私的空气,乏味的度日如年,泡沫的商业化,融合出一种巨大的混乱产生的可能性。而《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里“我”萌生出杀人的念头,也许也是因为想去打破这种极度单调生活的缘故。
与万青的歌一般,阿乙的文字里也会有生活环境所带来的颓废感,但我理解中不同的是,他将这种颓废感不断堆积,终于化为一种疯狂,在小说里爆发出来。所以当我读到“我”的逃亡的时候,我甚至会希望他能再杀几只动物或几个人,并因为愚蠢的警察被戏弄而感到幸灾乐祸。每个被城市压抑的人的心中都会有憎恶与不满,书中的“杀死那个近乎于完美的人”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去寻找个人存在感的一个极端的表现。
孔洁的妈妈出庭时,提及女儿的死,大哭大闹,“我”却将那看成一种作秀。这也是让我深有感触的。大概是如今太多电视剧电影的缘故,我们的情感通常是过度抒发的,三分的情绪往往能被扩大成十分,就为了引起旁人的关注(这也是我已经远离朋友圈的一大原因)。很多时候,人为了悲伤而去试图做出所有悲伤的样子,为了欢愉而去学会表演欢愉。大悲无声,葬礼上恸哭的悲痛应该永不会及你默然抚摸逝者黑白相片时悲痛的十分之一。
于是“我”用极端偏执的方法寻找排解的出口,在逃亡和恐惧中收获被重视、被追赶的喜悦和刺激。这样的逃亡从最初的新鲜和后怕,慢慢演变为老练的捉弄,再到最后,是实际上对于这种追赶慢慢消失的不满和失望。于是“我”才自首,好给那些愚笨的警察一个终结。
“为了杀人而杀人”——所有人对于这样的解释都是失望的,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所希望得到的“社会原因”,所谓的类似于“高考压力大”,“家庭环境糟糕”。如同前几年的药家鑫和如今的林森浩,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意识驱动的犯罪。我记得谁说过,那些记者笔下、人们口中的药家鑫和林森浩早已不是他们本人的,那是旁人臆想出的他们的样子,与他们本人毫无关联。因为他们只是新闻记者和人们口中一时的宠儿,一旦有更新鲜的事件,他们就会被马上扔到角落里,忘的一干二净。
所以说,时代的快速同时带来的是可怕的麻木,而阿乙小说里那些人肉炸弹式的、充满英雄主义情结的人们,给平静的湖面带来过激荡的波纹,最终的下场却又是安静地沉入湖底,湖水依然不可避免地在向变成一潭死水的末路上演变,如同时代和人们在向更麻木不仁处狂奔。“时间张开手臂走过来”,时间也用双臂扼杀着我们,让我们如工厂般压榨欲望、制造后代,让人活在传送带上,一点一点地走向这个时代荒谬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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