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年幼的时候,正是农村兴建房屋的大潮,家家户户都争先把自家的土屋平房改建成两三层的独栋楼房,所以那时母亲就是抽空去接一些挑沙子、搬砖头、扛木梁的活儿。
母亲看似瘦弱,但力气不比同龄人小,大概是在干各种农活中练就的一项技能。这种活儿也挣不到很多钱,因为还会包吃一顿午餐,不过那已经是当时最好接的活儿了,至少比在家削竹签来钱快。
后来,父亲带着初中毕业的弟弟去城里工作,要把自己修机车的技术教给他,母亲便陪同弟弟一并搬去城里生活,继续她的全职主妇命运。
城里不比村里自在,每天都得花钱买菜,物价水平又高,父亲平日里就十分抠门,给到母亲的生活费经常不够用。因为钱这件事,母亲似乎变得更加卑微和落寞,因为与父亲本来就少的交流中,十句有八句都是拿钱去采购食材。
在我印象中,父亲每次在开学前给我转生活费和学费时都会来一句:“钱不好挣,自己得省着点花。”不用说,听到这些话后,伸手拿钱的人很容易生出愧疚和卑微感,希望自己能够独立挣到钱,不想再经历这种糟糕的心情。
于是,母亲通过自己寻找和别人介绍两种方式中,做过两三个兼职。机缘巧合的是,在母亲搬去城里一个月左右,楼上住进了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上初中的儿子,那个大方得体的阿姨肚里正怀着二胎。
因为母亲性格和善,楼上的新邻居也是开朗友好的个性,虽然相差了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母亲和楼上阿姨很快就混熟,成为了忘年交。没多久,阿姨生了个漂亮的小女娃,母亲每天空闲下来就跑去帮忙,纯属出于好意和消磨时间。
母亲的细心能干当然藏不住,楼上阿姨接受着帮忙的同时,常常会给母亲拿些零食水果和衣服,因为母亲一开始拒绝收红包。就这样,母亲也成了楼上阿姨的帮手,如果有事外出就会把女儿交给母亲看顾,时不时给三五百让母亲当做零花钱用。
对于这样和睦的关系,母亲当然不在乎钱多钱少,她不仅收获了非常珍贵的邻里友爱,好像还顺带提前享受了一场“天伦之乐”。小女娃在上幼儿园以前都很黏母亲,后来母亲回村了还常常打电话来问候,比我们这些女儿贴心许多,楼上的阿姨逢年过节也总不忘给母亲置办一两套新衣服。
小女娃上幼儿园后,母亲清闲的时间又空出来了,阿姨便介绍了一份托管机构的兼职给母亲。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打扫卫生和做晚餐,只不过母亲坚持了两三个月就辞掉了,说是跟管家主人性格不合,总是被她挑剔做事情动作慢。
之后,母亲又找到了一份附近酒店清洁的工作,每天两个小时去打扫房间和拆洗床单被套。然而,这份兼职同样只做了一两个月,母亲难以在限定时间完成工作量,回来总说太辛苦。
最后,母亲就只能去扛板栗回家,每天坐在板凳上剥板栗壳了。
我十分能理解母亲极力想拥有经济收入的心情,因为那是自尊的来源和生活的底气。如果手头有钱,就不用卑微地开口去要,也无需小心翼翼地想去讨好身边的人,亦无须绞尽脑汁去左右衡量更迫切的需求是哪个,更不用在出门前算好手头的钱来避免不够付的尴尬……
写到这里,脑海里冒出一个天真的想法:希望有朝一日,国家劳动法能将家庭主妇正式列为一个工种,可以给出相符的劳务报酬,而不是男性同胞随意给付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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