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

我和哲已经约定好了，明天早上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去哲家乡或者任何地方，并且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收拾好行旅，我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听着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鼻鼾声伴随我思绪飞扬。如果爸妈明天发现我失踪了，他们会不会去我工作的地方，我闺蜜的家，或我常去的地方询问关于我的下落。

不，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的。甚至他们都不会发现我已经离开他们了。即使发现了，他们却不知道我上班的地方，也不知道我闺蜜是谁，更不知道我常去哪里。他们无从找起。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们就把我的存在当成了空气。他们全身心都在哥哥身上。

哥哥比我大一岁，所以我俩同一年上学，分到同一个班。他比较调皮，每次都挨老师点名批评，而我习惯打他小报告。

每次小报告后哥哥总遭罪，妈妈会噼里啪啦连珠轰炸他，爸爸更是棍棒伺候！

四年级的某一天，我一如从前那样。一旦老师批评了哥哥，便立马上报。爸爸妈妈一如既往的反应。结果那天晚上哥哥没有吃饭，还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喃喃自语。

爸妈紧张的跑过来，拉起哥哥的手。“很烫”，他们抽开手去探他的额头。然后一脸紧张地抱起哥哥就往医院去。结果医生给出结论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以后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可能一辈子就这样痴痴迷迷迷了。

如噩耗一般，我们整个家都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自说自语的他再也不能和我一起读书了。

慢慢的妈妈把工作辞了，全身心照顾哥哥。爸爸则昏天暗地的干活，我们和爸爸似乎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爸爸这种紧绷的状态持续到我工作后才有所缓解。

我们学校召开的家长会，毕业典礼等他们都无缘参加。当别人都问我爸爸妈妈怎么没来。我只能强忍泪水避开人群。我的愧疚不允许向他们提出要求更不允许向他们诉说委屈。

我的智慧与隐忍让我可以一直轻松自如的应对关于学校，关于工作的一切问题。但是关于情感我却一直很挫败。

直到那天遇见了哲，哲是我们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对我万般呵护与关爱。冰山如我从未渴望过会拥有感情这类东西，他却如太阳一般，日复一日照进我心灵阴暗的角落。慢慢将我融化。

当我们把谈婚论嫁提上日程之后，我决定把哲带回家介绍给爸妈。见面那天晚上，开始时聊得好好的，但一提到我俩打算结婚的话题，转瞬间就谈崩了。他们的回复是不同意。

犹如晴天霹雳，本以为对他们来说如空气的我，嫁出去不在他们眼前晃荡了应是好事一件，他们没理由反对的。

难道因为哥哥的事，还责怪于我吗？哥哥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愧疚，我也难受！我的心为这份愧疚，为缺乏他们的爱已经封存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人来打开了。为什么他们不允许？

我和哲为求得他们同意一直努力，并且发誓：我们对这个家会不离不弃。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今天和哲做出离开这里的决定之前。我和爸妈妈当着哥哥的面大吵了一架。他们固执己见，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但却是为了反对我的婚姻。我揭底斯里咆哮回去，把多年的愧疚，委屈，不满全部都说出来了！

当我说完后屋子里一片死寂，连平日里总喃喃自语的哥哥也安静了。一向乖乖女的我从未有如此揭底斯里。他们震惊。

没再多看他们，独自走回了房间，关上门和哲通电话。我说：我们离开吧，不要他们的祝福了。

哲包容我也了解我为人，安慰后一番后答应了我。我俩约定好明天就离开。

在床上辗转无眠，只待明天太阳升起，我的生活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失望，我伤心。做出这种无情的决定我别无选择。

天就快亮了，我摒气倾听房间外一切的动静。但外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平日里哥哥的喃喃自语也没有了，还有熟悉的鼻鼾声渐渐也平息了。

我想在离开之前再好好看一眼这个家，看一眼把我当空气的爸妈。于是我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

结果一个户口本挡在我的视线前面。原来是哥哥，他腼腆地说：妹妹，哥哥支持你。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户口本塞到我怀里。转身走去沙发上坐下了。

我震惊不已，没管户口本的事。箭一般冲到沙发上，定定看着哥哥。我不敢相信，用双手捏了两下他，再捏两下我自己。这是真的，十几年了，这句妹妹我竟然还有机会听到。

我迫不及待敲开爸妈房门，我紧闭双唇，尽量装平静，想给他们惊喜。但就在房门打开那一刻，他们先给我惊喜了，他们羞愧地说同意我和哲了。我一把抱住他们：“谢谢！还有一个好消息 哥哥好了。”

结婚前一天妈妈对我说了很多话，因为她和爸当年有放弃的念头，就在哥哥出事第三年，重压之下他们差点离婚了。只是我和哥哥实在让她舍弃不下。

信誓旦旦在人性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我们不怀疑你对哥哥的不离不弃，但人性一旦左右了另一方，他将会转身离去，怪爸妈自私的以人性最大的恶来看待哲。

那天你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后，针对往事我们反思检讨。是我们亏欠你太多。我们自私地用道德捆绑你。忽略你，对不起！过去已经无法弥补，往后余生我们会一直爱你。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回应：对不起，我也差点自私的抛弃你们。

我以为我会失去所有一切，结果却一切失而复得。我心中窃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