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字升之,自号幽忧子,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州)人。唐代文学家、诗人。
骆宾王与王勃、杨炯、骆宾王齐名海内,史称“初唐四杰”,在初唐诗歌革新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
01、自幼聪慧,少有才名
卢照邻633年出生于幽州范阳,卢照邻父亲对他寄予殷切期望,给他取了“照邻”这个名字,用“升之”作为卢照邻的字。
卢照邻自幼天资出众,聪慧好学,幼年时父亲便以为他特聘顶尖的老师进行启蒙教育。
十岁时,他便已经远赴江南,跟随文学大儒曹宪、王义方学习。听他们讲授《三苍》《尔雅》以及经史书籍。
在名师指导下,他愈发努力,进步飞快。卢照邻博学 善于写文章。
学有所成后,二十岁的卢照邻奔赴长安干谒求仕。最初投靠了朝廷重臣来济并深受其赏识,在来济的推崇和引荐之下,卢照邻名声大噪。
02、才华横溢,备受欣赏
他的才华不仅折服了当朝宰相,更是得到了唐高宗的叔叔、邓王李元裕的青眼。
邓王李元裕听说他的名声后,以接待宾客的礼节待他,并延请卢照邻去王府中任职典签,总揽书记。
李元裕府藏书甚丰,卢照邻利用工作之便,得以博览群书,获益不少。
由于他博览好学,聪慧机智,邓王很爱重他,曾对属下众官员说:“他就是我的司马相如。”
彼时的卢照邻,风华正茂,英姿焕发,随着贵人李元裕,出塞外、守边疆,转徙于寿州、襄州、兖州等地,相伴大约长达十年之久。
卢照邻亲临塞外,耳目所及、心有所感,沿用乐府旧题,写下一些颇具刚健之气的边塞之作,其中《战城南》最具代表性:
将军出紫塞,冒顿在乌贪。
笳喧雁门北,阵翼龙城南。
雕弓夜宛转,铁骑晓参驔。
应须驻白日,为待战方酣。
诗中的将军英勇无畏的流血牺牲精神,感情激昂慷慨,表明诗人早岁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
03、在蜀中的美好时光
在李元裕去世后,约29岁时,卢照邻调任四川成都附近益州朝廷任县尉。
任期满后,卢照邻漫游蜀中,寻山游水,遍览古迹,留下了大量行旅诗及咏史诗。他曾写下《春晚山庄率题二首》其一
顾步三春晚,田园四望通。
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
竹懒偏宜水,花狂不待风。
唯馀诗酒意,当了一生中。
《春晚山庄率题二首》其二
田家无四邻,独坐一园春。
莺啼非选树,鱼戏不惊纶。
山水弹琴尽,风花酌酒频。
年华已可乐,高兴复留人。
益州有司马相如琴台,位于成都市通惠门,相传为司马相如弹琴处,并在此处与卓文君相遇。
卢照邻闲暇时间,来到相如琴台,凭吊前辈司马相如,想当初他被邓王誉为司马相如,现如今沉沦下僚,便借相如琴台浇胸中愤懑,写下了《相如琴台》:
闻有雍容地,千年无四邻。
园院风烟古,池台松槚春。
云疑作赋客,月似听琴人。
寂寂啼莺处,空伤游子神。
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同样遭遇仕途失意的王勃,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挚友。他与王勃相交,同往玄武山郊游吟诗唱和:
九月九日重阳节,在蜀地任官的邵大震与王勃、卢照邻三人同游玄武山,互相酬唱,留下了一首七绝《九月九日登玄武山》:
九月九日眺山川,归心归望积风烟。
他乡共酌金花酒,万里同悲鸿雁天。
王勃也有感而发写了同题诗作《蜀中九日》,与卢照邻唱和,表达了他被朝廷驱赶的满心愤恨:
九月九日望乡台,他席他乡送客杯。
人情已厌南中苦,鸿雁那从北地来。
在这里,卢照邻找到了他一生挚爱,郭氏。一位水灵灵的川妹子便进了卢照邻的眼,才子佳人很快坠入爱河。
元宵佳节,卢照邻看到灯火辉煌,写下《十五夜观灯》诗中描摹的美妙绝伦的元宵灯景,令人赏心悦目: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他笔下写着恩爱夫妻的欢宴和笑靥如花的美人,心中想的大概也是自己和郭氏吧。
在蜀中的那段时光是卢照邻一生最美的时光,有佳人相伴,有知己王勃,没有病痛缠身。
蜀地待了三年后,卢照邻二考秩满去官,便出发回了长安,要去参加朝廷的人才选拔。
临别之时,卢照邻再三承诺,答应第二年的春天一定会回来迎娶她。
郭氏在家为他生下孩子,可惜孩子出生不久就死了,她悲伤过度,思念成疾,然而闻君不至,盼君不归。
而就在此时,与他齐名、并列为初唐四杰的骆宾王到了蜀中,偶遇了痴痴等待的郭氏。
听完郭氏悲泣着讲完她与卢照邻之间的故事,崇尚侠义、性如烈火的骆宾王听得怒发冲冠。写了一首《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谴责卢照邻。
卢照邻并没有回过一个字。他已经重病缠身,自顾不暇,为了不拖累郭氏,他就和她断了联系。
04、因诗入狱,疾病缠身
卢照邻离开蜀地后,寓居洛阳。卢照邻常常看到长安名士贵族间来往频繁,宝马香车屡见不鲜,光影跃动间尽是纸醉金迷的暧昧氛围。
一介书生冷眼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想起一代代更迭的历史,一首七言古诗在卢照邻的心中不断酝酿。这就是初唐时期最负盛名的歌行体长诗——《长安古意》: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诗中写权贵阶层骄奢淫逸的生活及内部倾轧的情况,深寓讽喻之旨,也揭示了世事无常、荣华难久的生活哲理。
没想到诗中之意触怒了武则天的侄儿梁王武三思,他愤而将卢照邻投入狱中。
家人散尽家财,却营救无果,几经辗转,最终因友人救护才得以幸免。狱中的折磨早已摧毁了卢照邻的身体。
出狱后不久,卢照邻便患上了风疾,这大概是风痹或麻痹症之类的病,浑身疼痛,麻木无知觉,发展到最后就是瘫痪。
卢照邻居住在长安附近的太白山上,服药中毒,遂得痼疾。一开始是半边身子有麻痹的感觉,渐渐地变得无法动弹。
681年,转洛阳东龙门山学道服饵,与朝士名流书信往来,乞服用、药饵之资。
卢照邻染风疾后,遇见了药王孙思邈,他对孙思邈非常崇拜,拜其为师,卢照邻索性与孙思邈住在一起。
卢照邻曾向孙思邈询问愈疾之道,孙思邈从天人相应的观点出发,用自然现象类比人体疾病,深入浅出地讲解疾病产生的原因,劝他放宽心。
不久,唐高宗避暑九成宫,孙思邈伴驾同往。卢照邻独居养病,为了表达对师父孙思邈的敬仰之意,卢照邻创作了《病梨树赋》:
余独卧病兹邑,阒寂无人,伏枕十旬,闭门三月。庭无众木,惟有病梨一树,围才数握,高仅盈丈。
花实憔悴,似不任乎岁寒;枝叶零丁,才有意乎朝暮。
卢照邻在此赋中将自己疾病缠身的孤苦、寂寞与悲痛全部宣泄了出来,他说我十旬伏枕于病榻之上,闭门三月不出,唯有院中那一树病梨陪伴。
为了治病,卢照邻服食方士的玄明膏。恰好其父去世,在古代,父母去世要守丧三年,叫丁忧。
一个瘫痪垂死的人,还要给父亲守丧,卢照邻痛哭,丹药都呕了出来,以致病情加剧。
685年,为了省钱,卢照邻只能拖着半条命移居阳翟具茨山下幽居。
买几十亩田地,他请人在园子四周开挖水沟,引颖水环绕。在园子中间挖了一个土坑,作为自己的坟墓。
期间做了《五悲》等诗文,颇有骚人风调,很被文士们推重:
忽忆扬州扬子津,遥思蜀道蜀桥人。
扬州扬子津,是他年少求学的地方;
蜀地蜀桥人,是他深深爱过的女子。
恍惚间,那时的缠绵与留恋好像就在昨日,那情那景好像又重现在眼前。
这样的日子他熬了十四年,最终不堪病痛折磨,于是他写了《释疾文》与亲属诀别,投颍水而死,当时年仅四十岁:
岁将暮兮欢不再,时已晚兮忧来多。
东郊绝此麒麟笔,西山秘此凤凰柯。
死去死去今如此,生兮生兮奈汝何。
岁去忧来兮东流水,地久天长兮人共死。
明镜羞窥兮向十年,骏马停驱兮几千里。
麟兮凤兮,自古吞恨无已。
茨山有薇兮颍水有漪,夷为柏兮秋有实。
叔为柳兮春向飞。倏尔而笑,泛沧浪兮不归。
05、文学成就卓著
卢照邻工诗歌、骈文,其诗取材广泛,内容充实,感情真挚。
现存诗作中,以“染疾”为界可以明显的分为两个时期:前期诗人壮志凌云,才华横溢,作品格调相对高昂,感情奔放。
除去边塞诗,卢照邻早期创作的不少赠别诗,在离别的感伤中仍不乏慷慨之气,可见年轻诗人的不凡心志。
《西使兼送孟学士南游》是诗人在任邓王府典签期间,奉邓王之使命西行塞外,和南下的孟利贞学士离别而作:
地道巴陵北,天山弱水东。
相看万馀里,共倚一征蓬。
零雨悲王粲,清樽别孔融。
徘徊闻夜鹤,怅望待秋鸿。
骨肉胡秦外,风尘关塞中。
唯馀剑锋在,耿耿气成虹。
诗中写行人漂泊在外,恰如飘飞的蓬草,道出自己和友人的羁旅之愁。极写“零雨”迷濛中送别友人的悲伤情怀。
卢照邻“染疾”之前,还作过部分写景诗。由于诗人年轻时多次往返于蜀中、长安,雄险绮丽的巴蜀山水成为他多彩的诗笔集中描绘。
其中《早度分水岭》很著名,卢照邻着力描绘这些绚丽山水,以寄托自己的满腹才情,表现诗人积极入世、跻身仕途高亢热情:
丁年游蜀道,班鬓向长安。
徒费周王粟,空弹汉吏冠。
马蹄穿欲尽,貂裘敝转寒。
层冰横九折,积石凌七盘。
重溪既下漱,峻峰亦上干。
陇头闻戍鼓,岭外咽飞湍。
瑟瑟松风急,苍苍山月团。
传语后来者,斯路诚独难。
卢照邻后期创作的诗歌多受其疾病影响,抒写病后的无限忧愤,格调悲凉。
如《失群雁》诗,诗人借失群的孤雁比喻自己是折羽失群的笼中雁,对那些“出任县官”的雁行中的大雁充满了神往和艳羡:
三秋北地雪皑皑,万里南翔渡海来。
欲随石燕沉湘水,试逐铜乌绕帝台。
帝台银阙距金塘,中间鹓鹭已成行。
先过上苑传书信,暂下中州戏稻粱。
虞人负缴来相及,齐客虚弓忽见伤。
毛翎频顿飞无力,羽翮摧颓君不识。
唯有庄周解爱鸣,复道郊哥重奇色。
惆怅惊思悲未已,裴回自怜中罔极。
传闻有鸟集朝阳,讵胜仙凫迩帝乡。
云间海上应鸣舞,远得鹍弦犹独抚。
金龟全写中牟印,玉鹄当变莱芜釜。
愿君弄影凤凰池,时忆笼中摧折羽。
诗人较为著名的七言古诗《行路难》,前半就已深感诗人于诗歌中寄托染疾以后,疾病赶走昔日文朋诗友的无奈:
君不见长安城北渭桥边,枯木横槎卧古田。
昔日含红复含紫,常时留雾亦留烟。
春景春风花似雪,香车玉舆恒阗咽。
若个游人不竞攀,若个倡家不来折。
倡家宝袜蛟龙帔,公子银鞍千万骑。
黄莺一向花娇春,两两三三将子戏。
千尺长条百尺枝,丹桂青榆相蔽亏。
珊瑚叶上鸳鸯鸟,凤凰巢里雏鹓儿。
巢倾枝折凤归去,人生贵贱无终始。
条枯叶落狂风吹 ,一朝零落无人问。
万古摧残君讵知。倏忽须臾难久恃。
谁家能驻西山日,谁家能堰东流水。
汉家陵树满秦川,行来行去尽哀怜。
自昔公卿二千石,咸拟荣华一万年。
不见朱唇将白貌,惟闻素棘与黄泉。
金貂有时须换酒,玉麈但摇莫计钱。
寄言坐客神仙署,一生一死交情处。
苍龙阙下君不来,白鹤山前我应去。
云间海上邈难期,赤心会合在何时。
但愿尧年一百万,长作巢由也不辞。
当无情的疾病夺去了卢照邻的仕途政治理想、文朋诗友之后,最后又残酷地夺走了诗人赖以生存的健康。
当诗人卧疾空山,与世隔绝,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山中苦度光阴,写下《羁卧山中》:
卧壑迷时代,行歌任死生。
红颜意气尽,白璧故交轻。
涧户无人迹,山窗听鸟声。
春色缘岩上,寒光入溜平。
雪尽松帷暗,云开石路明。
夜伴饥鼯宿,朝随驯雉行。
度溪犹忆处,寻洞不知名。
紫书常日阅,丹药几年成。
扣钟鸣天鼓,烧香厌地精。
倘遇浮丘鹤,飘飖凌太清。
卢照邻才华横溢,曾受欣赏,流连山水留下诗篇,后来却因诗入狱,染上风疾后半生疾病缠身,最终不堪忍受疾病折磨,投河自尽,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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