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那个驼背近九十度的老人。
她身体瘦削，头发花白，腰驼到几近九十度，脖子吃力地抻起来时头才能向上昂一点儿。但就是她，让那个夏天的广场舞，在我看来，多了一道风景。
她几乎天天晚上都来，经常站在靠东面的后几排。她的广场舞动作，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走”舞——身体已经僵硬得跳不起来了，但她随着广场舞曲一步一步地走动，左右走，前后走，抬脚，动臂，一曲接一曲。每次转圈的时候，她也笨拙地左脚右脚倒换着跟着大家转，往往要别人转过来一大会儿了她才转过来。
记得那天，在她身旁的，恰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少妇。娴熟的舞步，柔软的身体，飘动的蓝裙，都洋溢着一种饱满灵动的青春气息。
那两个身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一老一嫩，一拙一巧，一丑一美，对比那么鲜明！可是，真正让我心动心疼的，是那驼背的老妪。
时常想到，她是做什么工作才致了这样严重的驼背？她是有怎样豁达灿烂的内心才能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走舞”？甚至，我会更远地想到，她的小孙孙孙女们会不会嫌弃她？她的老伴该怎样和她拥抱？……
那些问号一个个浮起在我脑中的时候，我的眼前，是她“走舞”的样子：瘦削的身体，僵直而执着地，左一步，右一步，左一步，右一步……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和坦然。没有人嘲笑她，也没有人说起她的家事。她就那样用近乎残疾的笨拙身体，“走”出了自己的舞步。
整个冬天，我都没去广场跳舞。新的春天再去的时候，没再见到驼背老妪。不知她怎样了？
老天爷没有剥夺她行走活动的权利，她一定会心存感激吧。反正我，替这位老人庆幸，至少与那个每晚由女儿推出来的坐在轮椅里的老头儿相比，她是幸运的。对一些老人而言，自由活动，是莫大的幸事，哪怕这活动姿态僵直难看。
想起我的娘亲来。她的双手，指关节变形，不能完全伸直，特别是无名指，弯曲呈一百二十度左右的样子了！她的双膝也因有积液活动不便，上下楼时，腿直梆梆地，一阶倒一阶。尽管几年不干农活，但她还是不停地劳作，做饭洗衣拖地看孩子……任我们姊们几个咋劝咋教，她也学不会偷闲歇着。
那天去看娘亲，知道她也在晚饭后的时间里去操场遛几圈，我感到欣慰，特意教她做简单的“甩手操”，好让她不能出门的时候，在家里也能小小活动一下。娘学得很认真，甩四下手时，稍屈膝蹲一下，动作拙直，毫无美感，但在我看来，那样子活动的我的娘亲，像个小学生般呆萌可爱。
不管怎样，多辛劳或爱操心，只要老人能自由活动，我们，和我们的老人，就都是有福气的人。真。
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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