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锤

边锤

     他再一次在天色中醒来，窗外是边陲天边涌动的浓云。一双葱尖般的手触了触他的额头，他转头看向身旁守候的女子，眼神寂冷如冰，因失血过多的面容更显苍白。

      他分明记得边陲那战，是她背叛了他，迫使他陷入敌人陷阱，血战一场，他身边所带的俱是精兵强将，故撑了许久。然而敌人有备而来，他渐渐体力不支，血液糊了左眼，敌将大喝并举起兵刃兜头砍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命丧此地时，却见她一袭红衣自空中飘落，一剑刺在那人心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看着面前女子站在满地将士的尸骨中，红衣随血腥气飘荡，心中一瞬瞬刺痛下去。

      既然你已决意舍弃我，那么我要这命又有何用，是全尸还是被五马分尸又有何不同？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端着汤药的手忽然颤抖，青花碗滑落，一片破碎之音。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像一夜之间凋谢的梨花，暮色弥漫，只剩哀伤。

    "边陲的杜鹃花开了，一大簇一大簇地绽放，满山遍野，煞是好看"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对他说，"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他听了忽然大笑，然后支撑着起身，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待到那时，就是你偿还三千将士之日。

      他燃着复仇之心，凭着坚韧的意志和她每日端来的汤药，渐渐竟能下地走动。他一时一刻不忘当初的诺言，每每看她的眼神，深寒如冰，只是随着他身体的痊愈，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心中疑惑，在她走后，他用已恢复地轻功跟上她，他看见她走向满山遍野的杜鹃花谷深处，他一路尾随着她，发现她的脚步竟那样虚弱。他拨开一簇簇杜鹃花丛，看见她拿出一把刀，径自往自己心口上一刺，血顺着红衣落下来，她疼得抖动了几下，然后自花丛下拿出平日里端送汤药的青花瓷碗，接着那些血。他大惊，心中震痛不已。

     原来那些救命的汤药，都是她用命换来的。

     他冲出杜鹃花丛，静静看着她。因为她穿的红衣，血浸透了看不出。他看着她慌乱地别过身，心疼如绞。

     一袭红衣，伤口渗血跟衣服黏在了一起，都没喊一声疼。他慢慢走到她身后，颤抖用双手环绕住她，泪如雨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边陲的杜鹃花开的有些晚，红色的花朵，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他记得那个黄昏，红衣的女子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起她，发现满山的花都化成了空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