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去桑耶寺,只能摆渡,用的是牛皮做的船。古伯察在《靼鞑西藏旅行记》中,曾提起过西藏的牛皮船:“该船夫扛着一只大渡船跑来。”当过河后,“船主又把船扛在背上横穿原野而去。”当时读到这段,心里一直疑惑不已。这样的情景,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是怎样的船才能把人和马一起渡过河呢?后来在西藏博物馆,当传说中的牛皮船出现在眼前时,一时呆住,激动无法自抑。
去桑耶寺前,并不知它的来历,只知道它处于深山中,经雅鲁藏布江,需渡船过去。我期待的,是这一段路途。到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人们不辞辛劳,千里万里,只为看它一眼。
当我到达桑耶镇时,已近下午四点。虽然门前屋后都有人在收拾庄稼。然而,对于一个外来者来说,这里还是太安静了。离开了拉萨的热闹,在陌生的街道上慢慢穿行,内心,涌起客在异乡的沧桑之感。这里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行者,一个路人。本来计划在这个镇上住一个晚上,宿在夜晚的雅鲁藏布江边,看清晨山中寺庙的情景。然而,到达这里后,我对这个计划感到犹豫了。
桑耶寺始建于公元776年,是藏传佛教史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址由莲花生勘测。这里也留下了许多有关莲花生选址的传说。整个建筑群完全按照佛经中的大千世界布局:乌孜大殿代表世界中心,太阳和月亮两殿象征日月两轮。大殿四角有黑红白绿四座佛塔,代表四大天王。乌孜大殿高三层,集藏、汉、印度三种风格于一身。底层为藏式,四周有回廊,中层为汉式,供奉莲花生座像,顶层为印度风格。
午后的大殿里,很少人走动。安静得出奇。昏黄的酥油灯映照出殿中神像肃穆的神情。是莲花生。在摇曳的火光中,人不由自地地屏住呼吸,双手合十,从它面前轻轻经过。脚步轻移,害怕会惊扰殿中已沉寂千年的气息。手抚被千万人触摸过的已光可鉴人的殿中廊柱,眼中有泪光涌动。只有面对积淀比人更长久更深远的事物时,人才会发现自己的卑微、渺小与脆弱。走出殿门,门外一片刺眼的光亮。回头看时,昏暗大殿里,神秘气息摇晃,喇嘛在酥油灯前拨动火苗。门里门外,如隔重山。
我到了二楼的回廊,看到西边的围墙上站着一个青年的喇嘛。他双手抱在胸前,眼望着前后。前方是黄土堆成的山,再前方,就是碧蓝碧蓝的天。我从千里之外来,作为一个行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风撩起他暗红的僧袍,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孤独。
走过去的时候,他已走下围墙。原来他是守殿的喇嘛。他带我走进低矮的殿。说是这个殿是达赖喇嘛来时下榻的寝宫。他指着一幅画告诉我,这幅画已一千多年了。凑近细看,大吃一惊。幅上的布局竟然是桑耶寺的全景图。大小不过一米,桑耶寺整个的布局却清晰可见。不愿跟导游,一个人随意游走的好处,就是时时会突遇这样的惊喜。
爬上绿塔,空无一人。在慢慢观看时,突然从塔身某个门洞中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一个手执着大把零钱的小孩。塔身每个方向都有小殿,殿中供奉着神像,她一个个小殿穿过,往神像前贴上零钱。她在我的镜头前,一脸的严肃。
看完所有的殿,站在寺庙的大院中,院子里,有手提着酥油壶祭拜后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藏民,安静吃草的马。这一刻,内心异样。想飞快逃离这个地方。虽然明知以后,一定会后悔没有在这里度过一晚。就像现在一样后悔。可是,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定要离开。
在寺门口,遇到几个高原反应严重的人。刹那间的欣喜。当即决定随他们的车回拉萨。
车子顺着雅鲁藏布江往山南开去。桑耶寺渐行渐远。车窗外,沙土飞扬,沙漠化严重侵袭了两岸的山林。期间,车子途经泽当大桥,在山南,吃到了美味的湖南菜。常德人把饭馆开到了雅鲁藏布江。
离开山南,一路颠簸。人在昏睡中,看到灯光在车窗外时明时灭,仿佛来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