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感觉是什么?
是那年清雨一场淋漓,雨檐下的炉灶热气腾腾中沸腾翻滚的小馄饨。
我吃过最美味的小馄饨。
没有浓汤大骨,没有清幽雅座,甚至,连个像样的店面也没有,连大排档都称不上,因为,他只是一个街道贩子。
沿海的雨季总是来的凶猛而残暴,记不清的雨落了多久,一个人从小巷走出,走在忙乱的大街上,这座叫做小镇的村里,有着如迷宫般纵横交错的铺满石板的幽深的小巷,每一条小巷好似都一样,却又通往各个不同的地方。年少时以此走动为趣味,竟也曾是个胆大的主。
从家门出去天井,左拐步行10步出大门右拐,直走再右拐,走两三步再左拐,直走十步出第一条小巷。这时候有11个方向可以走到大街上,我选了最近的一个入口,即路对面的石板桥。家门前的小巷是几户人家相隔的路径,走到路口,有一条大路,东边是村委,村委的路口有4个方向,一个往旧小学,一个往老人院,一个往公交路线,一个则往新小学。
路口东北方向有一座桥,桥边是一户从前收破烂的人家如今开出租了,这户人家屋旁曾是我小学同学阿豪家里,可惜,早些年已人去楼空,屋墙青苔满布而屋顶已破损不堪。记得小时候经常去他家一起玩,可惜再也找不到原来的一丝痕迹了,至于搬至何处也无从追寻了。
路口对面是我要走的石板桥,而北边则可至果园,西北方向是第四条路,也是一道桥,从二爷爷家门前绕过大榕树往东边走。实则亦并不止这四个方向能通往大街,因为东边的路走到村委还分支三条路,而西北方向的路还没绕过大榕树往北走有一条路,往东走一段再往北也有一条路,只是这也绕远了些。
走到路对面,左边是一个小房子,从前里面养了一两头猪,每每放学回家经过这段路都会捂着鼻子飞奔而过。如今猪圈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能停下三辆车子的车库。车库顶上攀爬着清幽的金银花,晨光熹微中为这些花儿镀上了一层悠远的神秘。
夏末里的炙热淹没了整条大路,走过没有围栏的石板桥,却又像是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走下石板桥一级一级,是一条只能通过两个人却不能并排的小巷,不远处就是我的两个小学同学家里,虽说都是小学同学,却也是一个因小学一个旧小学,实则也早已忘记了许多,只记得一个名娟,一个名颖。这条小巷并不长,却因狭窄和巷子里的人家时常坐在门前摘菜而有些难行,看着脚下,是儿时听的最多,记忆犹新的话语。走尽小巷左拐往东直走,是另外一条石板路,这个路口的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矫健而壮实的本地土狗,小型犬,花白硬实的皮毛,目光锐利,如石狮端坐在门前,无视过往的行人。
走到小巷中段时会听见犬吠声,并非方才那只高傲的小白,声音从一副上了锁的老旧的木门里传出,随着拍打与吠声渐大,你会看见整个门框都震动的非常,那时候每每经过这段路都会吓一跳,并转头往里看,仿佛要看出点什么出来才肯离开。然而年月过去,除了知道里面是一条黑狗外,我甚至从未见过它半张脸。这户人家门前的小巷也是通往从前捡破烂那家人的石桥那条路。也就是回家的路。
走过了这段,小巷基本也快到了尽头。走尽小巷往东回头其实就是老人院,再往前就是村委会。我要往西走,一直走五六分钟就是大街的头了。这段路宽敞些,却也因房屋密集且老旧而显得清凉,在晚秋的夜里大概只能用阴凉来形容了。
大街的头并非尽头,只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上北便是头了。走尽阴凉,往左拐面向南边而行,约五分钟,就到了那馄饨贩子摆摊之处。
雨还在下着,由是打着伞,却依旧湿身不少,然丝毫没有影响到迫切的脚步驻足停留。两块钱一碗的清水小馄饨,在十几年前于我而言着实属天价,但看着面前的蒸汽和雨水的交杂,有说不出的话语,只能用低头一个一个数着咀嚼细尝不愿吞下来诠释。几近透明的馄饨皮包裹着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肉丁如小金鱼般轻飘在滚烫的紫菜汤里,说是紫菜汤,也是从未吃过这样的紫菜,并在往后的年月里再也不曾遇过,紧束如腐竹,比腐竹细好些,男人粗糙的双手,一手捏着紫菜干,一手握着大剪刀,细致的把紫菜丝剪入盛满热开水的碗中,紫菜丝在飘落碗中时泛起丝丝涟漪并优雅的展开,在迷蒙的热气里竟也别有一番精致。
数着每一条走过的小巷,通往的同一处目的地,那些深藏在小巷深处的,除了脚下被踏的光滑的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灰青的石板,还有那些年坐在门前摘菜说着:“看着脚下。”的人,还有那只只要有人路过都想破门而出的大黑狗,还有,那一碗穿过每一条小巷只为吃上一口的清水小馄饨……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我家有十一个出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