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幻灭
唐基知道自己一时心切，用力太过，忙松开手，心中却更是焦急，“这么说你是知道了？”
下人把早膳放到地上，揉着肩膀道：“少爷就别难为我了，说出来丞相敲断我腿是小，到时候把我赶出丞相府我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唐基听后佯怒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先剥了你的皮么？”
虽然平日里唐基待人宽厚，但主子就是主子，下人猜不出此刻他是真怒还是假怒，哭丧着脸道：“唉，谁让我是奴才呢，好吧少爷，我告诉你，独孤求败没有死。”
唐基长舒一口气，心刚落下，不料下人又接着道：“不过也不算活。”
唐基一颗心又提起，怒道：“到底是死还是活。”
“晕着呢。”
“怎么回事，你快说！”
“是是，奴才快说，不过再快也得从头说。事情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少爷您被关到柴房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奴才们累了一天本来都睡着了，结果又被叫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小宝和皇上身边的护卫带了您的贤弟也就是独孤掌门回来了。”
换了口气，下人接着道：“他们这一回来，我们就忙开了，又是劈柴烧水，又是做饭，一开始我们只听说您贤弟也就是独孤掌门……”
唐基急地叱道：“少罗嗦，你就说独孤掌门！”
“噢，一开始只听说独孤掌门受了伤，后来知道原来伤的还不轻，虽然没有死，但一直昏迷不醒。”
“然后呢？”
“我们累了半天，总算忙完了，没想到宫里又来人了，领头的太监说是皇上吩咐的，带了好几个御医来给独孤掌门治伤。这下可好了，这些太监和御医们别看在皇上身边是奴才，到了咱们府上就成了大爷，可苦了我们这些奴才了，伺候了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合眼呢。”
“贤弟他现在如何？”
“仍旧没有醒，不过刚刚南语上来过，看了之后说并无大碍，只要用心调理，可以痊愈。”
到此刻，唐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喃喃自语道：“贤弟你果然命大。”又向下人道：“贤弟没有大碍你不早说，这么多废话。”
下人一脸委屈，“不是少爷您让我说的嘛。”
唐基心想跟他说不清楚，便道：“好了，你下去吧，以后仍要留意贤弟的情况，每次来我都要问你。”
“好吧，但是少爷您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要是让丞相知道了，我可……”
“知道了，你这么话多，不要自己说出去就好。”
看着下人战战兢兢的关门离去，唐基心想这些做奴才的也当真不易，身份卑微，毫无地位可言，在自己和父亲两边担惊受怕。
想到父亲唐庭坚，唐基不禁一阵悸痛。
唐庭坚平日虽然严厉，不苟言笑，但是唐基知道那是为了他们好，在心中，他一直将父亲作为自己的榜样。
他仰慕父亲从容不迫，胸罗天下，虽然在朝堂上下与赵革等人明争暗斗，但那恰恰是因为忠心，目的是为了皇上，为了国泰民安。
但是昨晚，唐基想不到父亲竟是那么冷漠，那么无情，甚至那么的不辨是非！
唐基突然觉得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那个高大的形象突然之间崩塌了。
同样，唐庭坚对唐基亦是非常失望！
在唐庭坚眼中，儿子太幼稚了，但唐庭坚知道这不能都怪唐基，他自幼便生长在官宦之家，而且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家，不像自己出身寒门，十年寒窗才换来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七品小官。
但境遇是不由人决定的，因此唐基的路太过平坦，所以也太过单纯，根本体会不到官场暗流涌动，实比战场凶险的多。
十天之后，柴房的门打开了，唐基以为仍是下人，刚要问独孤求败的伤势，突然发现是父亲，便又躺回柴禾上，索性闭上了眼。
唐庭坚料到会如此，平静道：“你想明白了么？”
唐基睁开眼坐了起来：“孩儿不明白！独孤求败是孩儿的结拜兄弟，他曾搭救姐姐，更救过妹妹，他是我们唐家的恩人。”
唐庭坚冷冷道：“那又怎样？”
唐基没想到父亲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唐庭坚替他说道：“应该冲进赵革王爷府厮杀去救他？”
唐基站了起来，凌然道：“在情在义，正当如此！”
“住口！”
唐庭坚厉声喝斥，唐基心头为之一震，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阴沉可怖，眼神如同利刃一样射向自己。
“救了他你兵刃相加擅闯王府的罪名怎么算？赵革岂会善罢甘休，我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不了了之，因为此事已不单是与赵革争斗如此简单，而是关乎国家王法，皇室颜面，朝堂体统，就算皇上心中不愿，但为了服众也必须治你我之罪。我们府里大大小小数百口人就因为你冲动妄为而获罪，你于心可忍？”
唐基一时语塞。
“你也为官多年，竟还不明白宦海浮沉步步为营的道理！虽然我贵为丞相，但只要还在皇上一人之下，稍有不慎，顷刻之间便会家破人亡，人头落地。我走到今天的地位，经历多少明枪暗箭，哪一步不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岂容得恣意妄为！你记住，这世上没有是非曲直，只有你争我夺，留到最后的就是顺应天意的。有些人注定要为他人生，为他人死，你怎可妇人之仁！”
唐基第一次知道父亲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无法理解，只有震惊，含泪道：“父亲平日说的温良敦厚难道都是假的么？”
唐庭坚哼了一声，道：“那是外表，为了掩盖实际的利害！”
唐基突然含泪大笑：“哈哈哈，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想不到你愚钝至此，这个房门今后不会再锁，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走出来。”
说罢，唐庭坚拂袖而去，只留下唐基如同置身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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