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周口人

这是二零一六年五月的季节。天空：阴转小雨。独自一人在去客运的路上，望着窗外陌生的环境和风景，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匆匆而来匆匆而归。这里虽没有留恋，却也有值得牵挂的人。

当踏上客车后，一切琐碎的事都抛在脑后了，和其他乘客一样，随便找了个位置而坐。这是一辆从大城市穿梭小县城的普通客车，里面坐满了为了生计而不得外出的乘客，当然也有些是旅客。其中有那么一对父子，格外引人入胜。那位父亲年过半百，一身灰色衣服，脚上穿着一对绿色军用鞋，显得格外不搭配。他脸色和神情憔悴，一双拿着矿泉水的双手显得格外粗糙，见他背上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很显然不过是些食品之类，大多数坐车的都是如此，我也不例外，都会预备些食品和饮用水，因为服务区的东西是外面的几倍。除非你是土豪，可以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钱。

再看那位父亲身边的孩子，隐约二十岁，正是弱冠之年，一双大眼睛看似有神却显得没有灵气。他的头发格外凌乱，视乎有阵子没洗过了，身穿小格兰衬衣，但那件衬衣布满尘垢，呈现出灰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条破烂不堪的牛仔裤肌肤可见，一对黑乎乎的双脚穿着一双凉鞋。不过他的嘴一直是撇着的，让他显得那么倨傲和滑稽！感觉就是一个伪劣的杀马特加穷逼屌丝。

他们从我面前轻轻走过，发现那男孩的胳膊上处处都是条条伤疤，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一定过的很清苦，想到此处，不禁心生怜悯之心。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最开心的事就是有一个馒头吃，而我坐落在馒头堆里，心里却想着面包，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知足。

车上座位都是双坐的，但坐车的人每人均占两个位置，那对父子慢悠悠来到后面，小心翼翼的试问那些一人坐两个位置的乘客：“这里可有人坐没？”

只见很多人慌忙回道：“有有有”其实哪里有什么人？大多数人不想让他们坐在自己旁边的原因就是嫌弃他们邋遢和脏污，我很清楚的看见一位身穿红色衣裙，脚踩靓丽高跟鞋，一头金色卷发的女士冲着他们翻起了冷漠的白眼，捂着嘴巴和鼻子，似乎被那父子身上的气味给熏到，嘴里不停的嘟嘟囊囔，看样子对他们父子二人有所不满。我就听见一句：“那么脏还坐车。”顿时我心生不满和鄙夷，你那么干净怎么不去做飞机，来这瞎挤什么挤？能够坐在这辆车里，只能证明我们大家都是同样的人，不要拿你克夫 且有猥琐的眼神去看待别人，都是农村的，你装什么装？

眼看他们转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位置，正当我准备站起让座时，我旁坐的女孩却抢先一步，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对他们喊到：“大爷，你坐我的位置。”

那父子满心欢喜来到我们座位旁边，见他儿子还没有位置，我就站了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一条北方汉子，论胸襟和气魄，可不能输给一个女孩，于是我随之附和道：“让那个帅哥坐我的位置吧。”

我这么一说，车厢里的人倒是乐了，笑得那么没心没肺，那么惨无人道。那女孩道：“人家本来就很帅，只不过没有打扮而已，他估计害怕自己打扮后太完美！”

呵～这个女孩倒是不简单啊，面对一车众人 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而且铿锵有力，且又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仅有智慧而且有胆识，霎时让我对她肃然起敬。

她的所作所为突然让我想起我之前的同事马静静，只不过她要比马静静窈窕多了。

于是我们分开坐在那对父子身后，那位父亲看样子很激动，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感谢二字，只见他扭过身不停对我们说谢谢之类，然后拿起背包里的小面包让我们品尝。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当我们谢绝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那男孩一把夺过他父亲手中的小面包，冲他父亲吼道：“爸，这些不都是给我买的么？”言语充满了责怪和无礼，完全看不见尊重二字。

只见他父亲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这俩位哥哥姐姐把他们的位儿让给我了我们，我们要感谢他们，摩托，快拿出来，别恁小气。”

听见这位父亲喊他摩托，我不禁偷乐，原来他的名字叫摩托，那他父亲会不会叫火车啊？想到此处心头忍不住窃喜。

这个叫摩托的人闻言，拿着面包看了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面包递给我们面前，爽快的喊道：“给～”

我和那个女孩相视而笑，觉得摩托好反常，看似二十岁左右，但总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不满十岁。他的脸上似乎被刺两个大字：二货

果不其然，有些事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当那个女孩微笑的摇一摇头婉言谢绝时，事情发生了反转和意外，自见那男孩手臂一震，反手一扬，小面包‘啪’的一下扔到那女孩额头上，这让在场的人无不意外和惊骇。然后摩托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视乎下一个会是我，我瞪大了眼睛，望了望那女孩，又看了看身旁众人，只得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接过他右手的面包。然后他回过身去倚在车玻璃上，留下不知所措，手拿面包的我。

奇怪的是那女孩并没有生气，而是将面包塞到了摩托父亲的背包里，我也赶紧把手里的面包塞了过去了。

只听那女孩轻声向摩托父亲问道：“他……脑子是不是……？”

摩托父亲点了点头，然后道：“他本来不是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得了场大病，当时没钱医治，所以就成这样了，每天都离不开药。”

噢～怪不得，挺佩服那女孩，一眼看破这其中是非曲直，不是她这么一问，我到现在都云里雾里。

只听那女孩又问：“他妈呢？”提到这摩托父亲似乎有些伤感，只是无奈道：“这孩子害病时，她跑了。”唉～听到此处真是黯然销魂，母亲是这个世界上伟大的女人，给我了我们生命，养育我们长大成人。但如果在家庭危急时，她竟然撒手跑了，完全意识不到责任和义务，这样的女人简直不配拥有家庭，只是可怜了摩托父亲，这期间他是如何熬出来的，里面的心酸挫折只有他自己清楚，别人体会不了。

女孩和他们聊了很多，我一直在旁聆听，起初见他们穿着和打扮，以为他们是农民工，后来才知道，他们竟然靠收破烂为生。他们在石岩呆了好多年，摩托也不是一直糊涂，他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也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过完年就没去石岩，摩托在家闲不住，尽然一个人去了石岩，他父亲得知后，专程来此将他接回。

那女孩似乎被摩托的故事感染，一路之上对他们甚是关照，主动拿出她的零食来给摩托吃，到了服务区下了车，那女孩竟然嘱咐我带着摩托去卫生间。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的天呐~重要的事当然得说三遍，让我带一个精神病去厕所？你怎么想出来的？把我当什么人啦？我凭什么任你调遣？人家不是一个人，还有他老爸呢，凭什么就让我带他去，奇怪的是当时我连想都没想竟然答应了！

当我们回来时看到那个女孩在给摩托父亲泡面，还给他买了奶茶，摩托见此，一跳一跳的欢快的飞奔过去，我在远处观望，那场面很温馨，女孩和他们形同陌路，对他们照顾有加，更何况又是一位时尚有型长发飘飘的年轻美少女，这一刻发现她不光人长的好看，而且浑身冒金光啊，毕竟这么有爱心又耐看的就跟国宝大熊猫一样——少找！

客车一路向前奔驰，以每小时不低于六十公里 不高于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向家的方向驰骋，已经是深夜，汽车到了湖南大荆服务区，开车师傅说要休息三个小时，让大家拿着衣服下车吃饭，因为车门要锁。短短的三个小时，让我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寻子事件。

五月十八还是十七号啊，脑子不好使没记住，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地点：湖南

下车后大家陆陆续续进了餐厅和超市，大多数人都是除了泡面还是泡面。包括摩托父子。那女孩看样子在外混的不错，她从她包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我没有见过的，看样子好洋气。我看餐厅有面条，就去点了碗清淡面条。出门在外，父母有交代，垃圾食品一律不碰。

凌晨两点半 天空下起了小雨，无奈的大家只能在餐厅的饭桌上前干坐的，有的聊天、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干脆买副扑克斗地主，霎时间餐厅里传来阵阵叫牌声“俩尖儿”“仨二儿”“小昴（小鬼）”……

最有意思的是有那么两个人，男孩在松岗坐的车，女孩南城坐的车，两人一见如故，似乎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从南城一路聊到湖南大荆，真是了不起了。他们在客车内坐在中排的位置，在我身后，行车中总是听见他们在后面不停的畅聊，真想忍不住回头瞧瞧，但人家聊的好好的，突然一双眼镜盯着他们看，他们可能会不好意思，那我真成了棒打鸳鸯了，所以车厢内一直没有回头观望，这会儿在餐厅中仔细观察他们，哎哟，简直郎才女貌了，那男孩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身打扮无比潮流，戴着炫酷的耳麦，后脑勺上带一个墨镜，显得那么新潮。再看女孩，斜齐的刘海衬托出了她娇媚的气质，也是一双大眼睛，皮肤略黑。都说长得黑的人就很难看，现在我才觉得这句话是那么的不对，看到她之后我才发现，一个人的美丑不是由黑白决定的，除非黑的看不着人。见那男孩拿着手机和女孩自拍，这画面倒挺温馨啊！看着他们不知不觉微笑起来，似乎被他们感染吧。

这时门外的一声呐喊打破了餐厅的温馨！“摩托~”

见一人冒着丝丝细雨在外走来走去，我还纳闷，谁会有这么好的雅兴在雨中漫步啊。

只听那人又一声呐喊：“摩托～”

我一惊慌忙来到餐厅外，不知什么时候，和我一起让位给他们的那个女孩鬼魅一样浮现我面前，忙问道：“大爷，怎么这是？”

摩托父亲急道：“恁看见摩托没有？”

那女孩追问道：“没有啊，刚刚你们不是在一起吃饭么？”

摩托父亲回道：“吃饭是在一起，但他说去趟厕所，回来后就在门口站着，我也看见啦，但一会儿人没影啦。”

那女孩忙道：“别急别急大爷，就这一会儿，应该跑不远，我们帮你找。”

那女孩对着餐厅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道：“这位大爷的孩子现在不见了，大家尽量帮他找找！”

众人面面相觑，深夜两点多钟，又是下着雨，也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当时竟然没有一人愿意站出。

这时那南城女孩小声对松岗男孩说道：“我带嘞有伞，要不咱帮他找找吧！”松岗男孩微笑的点了点头，说了句俗的不能再俗的老话：“好啊，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南城女孩捂嘴笑道：“真咧萌？”

松岗男孩道：“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不会骗人！”

我的天呐，这都什么时候他们还有心思在这谈情说爱。

摩托父亲感激涕零，忙冲我们下跪以示感谢，不要高看我，当时下着雨我可能脑子进水了，又是想也没想就出发了。不是我想做好人，出于人道帮忙应该的，拒绝冷漠，关爱他人！这可是老四教我的！

凌晨两点四十分，我和那个女孩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顺着高速路一路朝北，摩托父亲和那对未遂的情人朝南。

我嘞个去，天空下着雨，还没有伞。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显得格外凄凉。再加上出了服务区就没有路灯，高速路显得那么寂静，偶尔会有车辆带着尖锐的鸣笛声在我们身旁穿过，好吓人。只是那女孩不停呼喊摩托、摩托……

虽然环境恶劣，但此情此景仍然让我忍不住窃喜，感觉自己倒像是个收废品的……

一路上除了车辆穿梭外哪里还会有人在？更别说摩托的身影了。

回去路上我问道：“你说这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野人？”虽然看不到她表情，但可以感觉出她一副鄙夷之色，只是柔声道：“都啥时候你还开这种玩笑。”说完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下麻烦了”

回到服务区，我的上衣似乎早已湿透，摩托父亲和那对未遂的情人已经在服务区了，当我看到那对未遂的情人竟然手拉着手，我的天呐，看来不能是未遂了，这已经是事实了，他们俩倒是不像去找人去了，摩托的丢失倒是成全了他们，当一对男女一起经历过欢喜、害怕和担忧后，就会产生情愫。这种事之前倒是听亚萍说过，这会可真是见到真实的一幕了。只是苦了摩托父亲，他见到我们‘独自’回归，竟然忍不住瘫坐水漉漉的地上忍不住哭泣起来。

周围的人对摩托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明明知道他有病，你还不看紧点，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去找？”

“你给他吃药了么？是不是他没吃药？”

“你瞧瞧这事弄嘞，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丢了，光坐那哭有啥用？赶紧找啊”

这时候那位金色头发红色衣裙的人也撇嘴道：“就是，哭啥呀哭，你要是看紧点会走丢么？本来五点就能走，现在丢个人，估计车还走不了喽，我还回家有事嘞～尽在这瞎耽误功夫。老先生，要不你坐下一班车算了，自己在这慢慢找，就你儿子那样，找到找不到也没啥事。”说完餐厅门口众人一阵哄笑。

那摩托父亲怒道：“你说嘞啥话呀，不管他啥样，他也是俺儿。”可能是太激动了，说到后面他是俺儿时，语气竟变成了咆哮。

那金发红裙妇人闻言满脸怒容：“嘿～你这个老先生说话杂恁不好听嘞？你的意思是我叫恁儿弄丢嘞？在这横啥呀横……”

“够了，你还要点脸不？”这声音刚中带柔，既霸道又熟悉，顺着那声音望去，正是让位那女孩！

又听那女孩接着道“他孩子丢了，够着急的了，你们这几头人光在说有啥用？也不帮人家。”

‘你们这几头人’这句话一出，似乎把周围的人全部得罪了，那位金发红裙女人第一个不服气：“人家孩子丢了管你啥事啊？人家都不吭声，兔孙妮子你在这‘挟惑’（吵吵）啥嘞？”

那女孩真的怒了，我强烈的感觉到她全身被怒火围绕。只见她大步超金发红裙女人走去，怒骂道：“你个骚媳妇子你还是不是人？你再说一句试试？”说完擦拳磨掌，一副要跟人决斗的样子。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这个妮子真狂！”

“就是，人家孩子丢了管你屁事？在这扎呼（叫唤）的不叫招，要是恁孩子丢了，管你得挟惑的让一个湖南省都知道。”

女孩闻言失态对骂，以一对二，虽然显得孤立无援，但论气场丝毫不输给两个‘专业骂街的泼妇’！女孩为了摩托父亲可以挺身而出，这份气魄和侠义心肠令我佩服，而我却做不到为了他们也挺身而出，想帮女孩却不知该如何帮，想劝架，那两个泼妇那么过分，让她们长点记性也好！

就在场面难以控制的时候，客车的车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下来一个一米八的大胖子，却是客车司机。

司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肉嘟嘟的肥手柔了柔没睡醒的双眼，冲着人群吼了句：“弄啥嘞～弄啥嘞～恁在这弄啥嘞？”

那对新情人上前简单叙述了事情大概！

司机道：“这都快发车咧，恁咋才说咧，赶快去找，实在不行报警！”

刚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之前我开门上厕所时，车上上来一个人，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恁儿。”

摩托父亲和我以及那个女孩快步奔上客车，见车后面躺着一人，用窗帘蒙住了头，扯开窗帘一看不是摩托是谁？摩托父亲热泪盈眶，并没有叫醒他，只是像我们拱手答谢。我们在外快闹翻了，他竟然在里面睡得正香。只是气的那个松岗男孩一脚踢在他腿上，笑骂道：“你这个二货。”

摩托突然被蹬醒，冷不丁疑问道：“弄啥咧～”

我笑着回道：“没事，就是提醒你快发车啦，赶快下车撒尿去！不到中午不停了。”

摩托的回答令人苦笑不得：“多会儿（刚才）尿罢啦，现在咋还让我尿嘞？我不尿中不中嘞？”

未等我开口，那松岗男孩抢道：“中，你说中就中！”

一场虚惊看得旁边女孩的品德，也见证了那对新情人的诞生！从陌生到熟悉不过两天，见他们相偎相依，不停的各种各样的自拍，我心里只是在感叹：“我的天呐，这都不背人了。哈哈，祝福！”过了孝感那南城女孩要在漯河下车，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松岗男孩要去淮阳，为了他心爱的女子依然的下了车，啧啧啧，好样的，像个爷们。事情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原来下车只是帮女孩卸行李，好吧，我想多了！顺着窗户往下看见他们拥抱亲吻了一下，在我看来很正常嘛，相亲相爱不就如此了，哈哈。但是我身后左侧的恰好是个老太太，比较传统，这一幕也被她看道，一脸嫌弃道：“我嘞那个主唉~现在这小孩疯嘞吧，‘割木耳老’（在过去），那会兴这？”

走到商水站摩托父子下了车，然后到周口时，到站和那女孩分道扬镳，那女孩只是对我说了一句：“有缘再见！”虽然和她很少话语，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性格令人难以忘怀，我称她为：最美周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