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时光（六）

中秋我去看望奶奶，这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她拉着我的手抹眼泪，“见到谁我都不会流眼睛水，只有见到我幺孙。”我也跟着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祖孙俩就默默流泪。

我问奶奶最近好不好，吃不吃得下？她说吃得下。我听了才觉得放心一点。以前总听说哪个老人不好了，就说她吃不下了，怕是不中用了。

我跟奶奶说我放假了。她说知道我在北碚上班了，叫我好好工作。她忘了很多事，甚至忘了我啥时候来看过她，但是她一直知道我在哪里上班了。

以前奶奶总说要等我大学毕业她才放心。我从本科起就开始担忧，我怕我很快毕业，她放心了，撑着的那口气掉下去了，我怕我一直没安定，她一直不放心，挂念我。所以我很纠结，我既想一直读书，晚点毕业，让她心里有所期盼，又想快点毕业工作让她安心。

我说奶奶，我还没有结婚，你要看着我结婚，到时候还要帮我看看对方好不好。奶奶说，我都看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了。要看他平时的生活。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看看，不然你怎么放心。奶奶就拉着我爸爸，这是个大事，一定要好好看看。

我看到奶奶的指甲有点长了，我问她，我给你剪指甲好不好。奶奶说好。我拿着我妈的指甲剪，小心翼翼地给她剪指甲，从来没有给人剪过，指甲刀也不够锋利，我慢慢的修剪，从手指到脚趾。我看到她手指上的三枚戒指，有一枚银戒是我初中时候买给她的，不值钱但是一直戴着。

我爸在旁边拍照，发朋友圈：丫头在给她奶奶剪指甲，奶奶没白疼她。

奶奶真的已经很瘦了，她说她的腋下已经可以塞进一个小孩子了。身上只有一层皮，她扯给我看。我就摸着她的手，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奶奶的身上已经很瘦了，我喜欢摸她脸颊和手臂松弛的皮肤。儿时只觉得好玩，现在却觉得难过。

奶奶已经91岁了。90大寿的时候我在学校没有回来，不是不重视，只是觉得自己还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陪她。现在才觉得那是多么荒谬的想法，见一面少一面这种事情让我格外难过。快十年的异地求学，让我失去了太多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回想小时候每天都在一起，奶奶上坡做农活，我就在地里瞎玩，晚上睡觉，被窝里奶奶抓着我的小脚给我暖脚……还有冬日的红薯夏日的泡菜……柴火灶下一捆一捆的柴……而后的十年我都未曾时常承欢膝下。

临走的时候，奶奶又跟我爸爸叮嘱我的婚姻大事，要我爸好好给我看看，这是大事。

奶奶的时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