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至一过,风一凛,心头那根寻腊梅的弦,被扯了又扯,是夜,拉了身边人,探头钻进西门的林子,借了人家窗户的微光,抬眼尽是星星点点,一粒一粒黄灿灿,金豆子般,莹润饱满,影影绰绰,半含半绽,呼啦啦一片欢喜,横竖弄影几番,一忍再忍,终没下手折之,大约,真爱即是护之。
蜡梅不是梅,因色似蜜蜡,质感如捻蜡,故得此名,只因花期在腊月前后,与梅花近,也曰腊梅。儿时的乡下,常有名叫腊梅的大姑娘小媳妇,却独缺了一株腊梅的花树,较之那些起名秀,慧,敏的,颇觉“腊梅”土气,中年以后遇到腊梅花,晶亮剔透,独立深寒,隐隐觉出一种冷艳的气节,心生怜惜敬畏,“腊梅”姐姐们的“土”竟一并除了去。
与她初相识,是某个雾霾浓重的深冬,万物萧萧,十二月的阴风落在脸上,如细刀片般入皮入骨,锐锐地痛,一个人走在某座脱了皮的灰蓝色建筑外墙下,意兴阑珊。
茫然四顾间,一丛细密的繁花跌入眼帘,串串薄黄与枝枝蔓蔓交错缠绕,甚是好看,阵阵香气馥郁,不设防地往鼻孔里钻,那个空蒙轻冽的下午,因了一份不经意的遇见,竟生出无限生机与意趣。
自那以后的冬腊月,在一众寒山瘦水间,总存一份暖心的期待,期待在某个朔风忽至的午后,或是某个白雪纷飞的深夜,那一枝一枝细碎的花儿,会不管不顾不声不响地悄然盛放,只等你见她时,许你一袭幽香,与你诉说三百六十五日绵长的念。季风里走过,一岁一岁期待,一场一场相遇,果真从未相负。
比起一树一树招摇在早春里的嫣红,这于极寒里孑然吐露芬芳的数点明黄,多出了几分遗世的孤傲,墙角,陌边,阶前,庭后,或花叶同枝,或叶落花开,半开半合间,更抚凡人心,像是腹有诗书的女子,半是娇羞半是清丽的脸庞,自持而又奔放,简静而又热烈,低调地美着,贴心地,动容着,无惧地,坚韧着。
腊梅新开时,寥字以记,是为找寻记忆里久未苏醒的软香,一语一顿,绕不过丝丝情长。“深墙曲陌边,落落黄花树”,千回百转间读到的句子,甚合花意,亦合心意,窃之为题,只为一份纯粹的喜欢,惟愿文字亦沾染了这气息,飘散至每颗钟情草木的灵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