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见,白骨为誓,白瓷为约。
若重逢,以旧梦为托,以长梦为付。
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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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混迹古玩市场多年,不说揽百世精品,但也称得上阅众生万象。
这青釉白瓷,不知道见过多少。
但今日拿在手上的这个白瓷碗,依然不得不让我为之赞叹。
没有如墨的釉料,造型也不够独特。
一眼望去,只有满身的素白玉胚,以及碗底如魅般的一双眼睛。
栩栩如生,极具灵性。
我凑近了些,盯着那双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如魅般的瞳孔里竟然夹杂着一丝戾气。
一双眼睛竟画的如此传神,想必当年那位作画人肯定是举世闻名的人物。
我把白瓷碗带了回去,然而奇怪的是,自从瓷碗进了家门,每到晚上,我总会做梦。
梦里一个女子凤冠霞帔,门外是宾客的欢语声。
而我在梦中,就是和那女子结婚的人。
但对于我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个噩梦,因为每次去掀那个女子盖头的时候,我都会看到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明朝的边城,有一个叫做文州的地方。
这里有两样最为出名的东西,一个是东城十里外那家的白瓷,一个是桐城庭院里李安安的那双眼睛。
而这两样东西,都出自城中李员外家,李安安是他的女儿,瓷器也是他们家烧出来的。
在楚禾来李员外家以前,他们这里是烧不出白瓷的。
文州的粘土根本就烧不出白瓷,楚禾一直都知道。
怎样烧出白瓷碗,楚禾也知道。如果要娶李安安,只有帮他们家烧出白瓷碗这一个办法,这他也知道。
但是到底要不要用这种方法来烧出白瓷,他却一直在犹豫。
直到有一天,深闺中的李双双走出桐城,穿着一身白衫,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他面前,告诉他。
“楚禾,文州的那位公子来向我父亲提亲了,你知道的,他及喜欢我这双眼睛,你再烧不出白瓷,我就要嫁给他了。”
楚禾看着站在雨中的李双双,许是养在深闺多年,肤色极白。举手投足尽显柔和,像极了桐城的这场雨。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嫁给文州那个脾气暴戾的浪荡子。
楚禾带着李安安站在廊下,接过她手中的雨伞轻声道,“明日我就把白瓷碗送到你家中去,你不用担心。”
生死人肉也好,白骨瓷碗也罢!不管什么方法,他不能再犹豫了,楚禾心里这么想着。
白瓷碗摆在李员外书桌上的第二日,桐城内外灯花满城,红影烛动。
楚禾一身红袍,站在门外,想着待会要对他的新娘说些什么话。
推开房门的时候,没有看到丫头喜娘,只看到盖着喜帕,躺在床上的李双双,楚禾觉得有点奇怪。
掀开喜帕,入眼的是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桐城庭院里李安安的那双眼睛,居然被人生生地挖走了。
楚禾面色大变,右手抚在李安安脸侧,叫着她的名字。床上的女子微微睁开了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显得极其费力。
楚禾的眼泪落在李安安满是血污的脸上,正准备低头仔细听李安安声音的时候,李员外走近了房间。
楚禾看着门口一脸镇定的李员外,近乎崩溃。“是你做的?”
李员外斜睨了她一眼,满脸不屑,“你说你要娶他,人我已经给你了,怎么,你还不满意呀!”
“为何要挖了她的眼睛,”楚禾冲到李员外身前,厉声质问。
李员外一把挥开楚禾的手,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地说道,“文州那位公子很喜欢她的眼睛,说要拿十里街的铺子来换,我觉着这交易不错,就允了。”
“不过那公子收到眼睛后觉得无趣,又退还了给我,呐!给你带来了,”说完,他从袖里掏出一个带了血的手帕,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再说了,你烧白瓷的方法,不一样是要拿人的白骨来溶,说白了,你和我也没什么两样。你既将这法子告诉了我,今日,就当是来练练手了。”
“可她叫李安安,她是你的女儿?”楚禾看着李员外,似在看一个疯子。
李员外错开楚禾,朝里屋走了几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安安。轻抚了一下衣袖,转身朝门外走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是我养在桐城的一个瘦马而已。”
楚禾环视了一下四周,拿起一个瓷瓶准备出去砸人,身后传了李安安的呼唤声,楚禾急忙回到床边,把她抱着怀里。
“楚禾,想来我们无缘,这婚肯定是结不成了。我没有什么可赠你,深闺十七载,只这一双眼睛闻名都城,他们都说,都城中只有你会烧白瓷。既如此,我把这双眼睛赠你,你把它溶在白瓷里,可好。”
没有回应,只有无声的抽泣,楚禾不想回答她,而李安安,已然没有机会再问第二遍。红烛绸带的新房里,只有满屋的血腥味。
从那个白瓷碗被我带回家后,我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我知道肯定是那个碗的问题,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扔掉它的打算。
后来,我去了一趟烂伽寺,寺里的一位大师告诉我。
白骨瓷碗,是古代一个叫桐城的地方产的一种瓷器,要用活人的白骨来溶。这种白瓷碗烧出不足百件,便被官府查封。
据说是一个叫做楚禾的男子去官府自首,后来这些瓷碗便被被官府全数毁掉。
我手中的这一个,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白骨所化,怪不得我一直做噩梦。
我询问大师是不是把这个碗丢掉,一切就会如常。
大师把碗递回我手中,让我把它留在身边,并且告诉了我一段话。
我欲与君相见
白骨为誓,白瓷为约
若重逢
以旧梦为托,以长梦为付
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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