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你在睡觉啊。

他看到我大概有些吃惊，转身走了。我没看清他的脸。

傍晚四五点，和朋友在微信上讲完话，我躺到床上，关了灯，准备睡觉。

平常出入的正门和阳台的一道铁门通常紧闭，与外面空地相连的一道木门，虽然年久失修不被打开，不过也勉强锁着。各个房间彼此敞开着，厨房还没有来得及打理好，堆了些杂物。桌子、油漆桶、没有刷完的油漆、橡胶手套、稀稀落落的碗以及地上的一些纸板和旧报纸。

老小区，周边住的都是单位职工、退休的老人，楼与楼之间也有大铁门把守，因而搬来之后，并没有十分担心治安。

鬼台在唱儿歌，也有可能我起身关过电脑，因为似乎在进入深度睡眠之前的某一点，我感到声音有些刺耳。然后抱着被子，滑入睡眠。

你在睡觉啊。

一个男人在睡房的门的不远处站着，正准备往里走，看到我躺在床上睡觉，有些吃惊。我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房间里因为多出一个陌生人而产生的压迫感，由此醒过来，还是因为他对我说了这一句话，从而被叫醒。天已经完全黑了，电脑闪着莹莹的光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外面在下很大的雨，房间里很暗，看不清楚。从身形判断，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干净利落，白天走在路上，就像别人家的父亲或者叔叔。

你在睡觉啊。

他操着不十分地道的本地口音，对我说完这句话，翻身就消失了，并没有发出很慌乱的逃跑声，也没有想要再拿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或者置我于死地。我在黑暗中从床上坐起来，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回想刚才的0.01秒，努力判断事情的真实性，想是不是我发了癔症，或者有人串错了门。这样坐了一会儿，下床看地下的水渍和脚印，厨房的门被打开，空的玻璃瓶翻倒在地，放在油漆桶上的杯子也打翻了，确定刚才的事情实实在在地发生过。开灯，打了伞走到外面，没有见撬锁的痕迹，可见潜进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还以为会后背发凉，手心冒汗，歇斯底里，哭，打电话跟人抱怨……接了外公打来的电话，一分钟，守口如瓶。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把香菇泡在温水里，煎鸡蛋，下面，洗冷水澡。

也没有报警。我说不上他的外貌特征，连时间都记得不是很清楚，究竟是6点、7点、还是8点的某一刻？当时我暗暗在心里记下时间，但此刻竟然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不得不又重新回去思考事件的真实性，想为什么他走的时候很从容没有声音？如果是串门，为什么不先敲门？如果是作案，为什么面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都不敢顺走东西？大概他的心里也有点害怕。

但这些，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