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娱乐至死》的思考

源于《娱乐至死》的思考

      中学时代数学老师常对学生们说的一句话是：“同学们动动脑子，脑子不动要锈掉的！”

      学生时代被这样的话警惕到不敢将事物看过就忘，万事要过过脑子，三思而行，谨慎细致。只是那时候没有成熟的三观和阅尽千帆的眼力，因此动的都是怎么考出理想成绩的脑子。

      近来让我费脑子的事，就是重读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这类的书籍大多空有名声，但真正花时间读下去的却是极难得。第一是时间问题，这是寻常的书籍都遇到的问题，快餐时代，连快餐书籍都捉襟见肘，不受待见，标题党层出不穷，研究类的书籍更是沉寂于日新月异的畅销书籍堆里，何况此类须具有一定专业知识为背景来阅读的书籍，若是不能一口气看完，就记不住之前的论点，接不上后文由因至果的论述。其二，便是此类书籍须一定专业知识，但相对来说比起晦涩的论文，此书已经深入浅出了，然而大量的旁征博引、各行各业的现象与专业理论交汇在一起，于我而言，读这本书是费脑子的。

    《娱乐至死》主要是讲媒介的变迁，在20世纪中叶的美国，因电视的广泛传播导致了人们对思考的怠慢，记者出身的尼尔对这一态势有着精准的分析以及超前的忧虑。从铅字印刷时代到电报时代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人们在文字的表述里，需要相对体面的语言辞藻、需要推敲万遍的意思表述，因此人们需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需要思考来解读文字背后的深意。所以不难理解，认字对于世界来说，都是高贵的能力。电报时代诞生于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科技的发展呈爆炸式，新事物轰走了旧事物，电报在登峰造极后又转瞬即逝地没落了，因人们不满足于耳朵这一感官带来的思考便利，于是电视这一伟大的产物横空出世。叙述在电视的出现后戛然而止，尼尔波兹曼预见到了更可怕的科技产物，但他不曾想到，这个科技产物强大到无孔不入，让所谓的电视节目的娱乐至死于它而言，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是的，互联网不过几十年，就让电视这一产物黯然褪色。我至今都觉得，互联网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因为互联网给予人类极大的便利，它本身也是人类思考到极致而得出的产物。但是互联网带来的全民参与，降低了人们的尺度。快手可以变成人们手中的装机必备；抄袭的电视剧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网络平台并且收获瞠目结舌的流量；造谣靠着一张嘴只能相传方圆十里，但因为互联网的煽风点火，变成路人皆知的狂欢。人们可以一笑而过快手的低俗，却无意中在接受在认可这种低俗，并任其商业滋长；抄袭电视剧大爆除了鱼肉原创作者的版权，便是打压原创精神，所以过后我们的脸不仅一模一样，连想法都是如出一辙；造谣更是口口相传的乐趣，谁不以窥探隐私、嘴炮满天飞为乐呢？我不愿将这一普世现象让互联网背锅，明明是沉溺于消费娱乐的人们如同低智的孩童，吃相难看、忘记体面。人们真的不愿深想这些无聊之物的崛起和泛滥究竟缘何吗？

      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我记得非常深刻的一点是，林肯时代的美国，人们在与对手作演讲辩论时，是需要记住又长又刁钻的句子和观点立场进行反驳的，这种长难句相对当今托福考试中的长难句更加难懂，并且这样的超长难句是贯彻通篇的。更值得敬畏的是，这样的演讲场合并非是安静、可供思考的，相反是在集市的人声鼎沸里完成一次次的博弈。我想这不仅是考验顽强的专注力，更需要极其敏捷的反应能力和一针见血的洞察力。这些来自于什么？我想如果不是思考，那很难能够在群雄纷乱中，靠着激辩、靠着因思考带来的坚韧和专注脱颖而出，林肯也一定难以在根深蒂固的奴役黑奴社会中，颁布《宅地法》、《解放黑奴宣言》让美国彻底走向统一、增强民族感、促进西部的发展。

      林肯之所以是除了华盛顿以外，美国人认为最伟大的总统，除了他对美国历史的影响以外，更是因为他本人因思考带来的人格魅力和榜样力量。反观当下，这样值得仰望的领袖少之又少，我想以一生思考为信仰的林肯一定想不到，特朗普这样以娱乐为生的商人，有一天能入主白宫，娱乐全世界。

      本文想表达的是，无论媒介是什么，如果人们没有主动思考的意识和能力，真的会锐减准专注力、捕捉重点的能力，甚至人们会麻木。花样百出的头条，总能一次次刷新人类三观，所以人类还有什么能够触发神经的痛痒之处的呢？明星私事可以成为谈资，江歌妈妈为求公正可以被扭曲成炒作想红。我其实现在分不清这到底是人心丑恶至极还是思考能力已经匮乏到穷凶极恶的地步。在互联网未出现的20世纪初叶，鲁迅先生面对的何尝不是麻木的国人？可那苦难绝望带来的麻木，和娱乐带来的温水煮青蛙式的麻木是不同的，因为绝望到底是可以唤醒的，因为它关乎存亡。可是人人娱乐，人们幸福地连死去都不知缘何。

      沉湎于娱乐是会荒废脑子的，因为从前能在半小时内写出有理有据的驳斥的我，如今正艰难无比地抽离写作时的情感决堤。

      我不否认时代在往物质的最大满足化走去，甚至还有我们难以想到的奇妙进化，带给人们无上的感官愉悦。这个时代因为物质满足、劳逸结合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增高了人类的幸福感，但娱乐是鸦片，过量终究会死人的！

      此刻突然觉得我的中学数学老师，是有着洞悉世事的清明，因为他说出的那句话时隔多年如一声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动动脑子吧，不然脑子会锈掉的！”

作者|养猪大户何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