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家,三哥告诉我有关父亲的很多事情。
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多一些,走进走出都是找妈,长大后有什么事情也是跟母亲商量。
印象中,父亲很少过问家事,每逢大事,母亲虽然跟父亲商量,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母亲。
在写回忆母亲散文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也要为父亲写一本书,因为父亲的经历跟母亲一样,同样充满风霜雨雪。
可是仔细想想,父亲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写,我知道他吃了很多苦,但是具体细节与事件我了解不多。这是不行的,不管写什么,没有细节和事件做支撑,等于泛泛而谈,空嘴说白话,不会带来真情实感。
我印象中,父亲平时话很少,一天说不了几句,不像母亲那样善于跟人交谈,但是,我要说父亲的口才不比母亲差,他的话属于少而精,句句扣得住铆得紧,书面说法就是逻辑性强。
父亲脾气暴躁,很少有耐心与人慢言细语地沟通,他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大呼小叫。
母亲一生与芦苇打交道,父亲一生与芦苇荡打交道,周年徜徉在芦苇荡,一条小木船,身后跟着一群鸭,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传遍芦苇荡每一片水域。
按现在人眼光来看,芦苇绵绵,芦花飘飘,河水潺潺,蓝天白云,那多浪漫啊,事实上,父亲身后跟着老老小小,吃上顿没下顿,这样的日子有何惬意而言?
母亲在世时说父亲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半是人半是鬼”,什么意思?
那时的芦苇荡,没有电,没有亮,没有人,水天茫茫,空阔无边,时时都是一个人在水上漂,尤其刮风下雨夜,电闪雷鸣,芦苇舞动,各种野生动物与植物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普通人不吓得屁滚尿流甚至死翘翘?
父亲可不是一天半天,而是几十年如一日,无数个白天黑夜地蹲在芦苇荡,所以,母亲才会说父亲一半是人一半是鬼。
父亲记忆尚好的时候,我有一次问父亲怕不怕,父亲只说了一句:怕有什尼用?一嘎(家)老小不要养活啊?
我终于知道父亲是怕的,所谓的胆大不过是长期的锻炼,以及无路可退的选择。
因为父亲话不多,极少抱怨生活,也从来不会诉苦叫累,所以,父亲独自经历了哪些惊天骇地的事情,我无从得知,估计哥哥们晓得的也不多 。
我和三个哥哥也就只能从自己亲身经历来感知。
我能感受到他的好:
他从外面回来,掏出一把藕莲子与鸡头(水生植物)给我;
开学时,他冒雨割来一船野草,给我送来学校帮我完成任务;
我因受了委屈撅嘴巴,父亲瞪大眼睛,怒气冲冲要出去帮我主持正义;
我从县城回家,父亲说我瘦了,一个劲地叮嘱我不要省钱吃饱肚皮;
我带孩子回家,他从芦苇荡里捉上鱼虾和野鸭,喜滋滋地拎回家;
母亲过世后,我每次回家,他都要哆嗦着手掏出20元 ,要给我买猪头肉……
母亲有母亲的好,父亲有父亲的好,他们有不同,又有相同,勤劳、善良与耿直始终不变,这是他们共同的本性。
这次三哥告诉我,父亲带着他送芦苇去县城,撑船两天一夜。
我问三哥夜晚不睡觉吗?睡哪儿?
三哥说父亲只睡月亮隐去的半夜,另外半夜月亮出来,父亲就撑船赶路。
船头船尾船舱有地方只想多放芦苇,三哥就窝在芦苇堆里,上面没有任何遮挡,等于睡在露天下面。
三哥跟着父亲去了很多次,至于经历那些困难,以后我会慢慢地写。
除了三哥,大哥二哥肯定记得很多父亲的事情,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询问他们。
能够如此,我相信我可以写出很多关于父亲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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