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世人皆知琴公子的琴音时而缥缈如亲人低语般温润;时而高耸如雪中孤山般萧瑟;却是不知琴公子琴中的情从何处而来......
何处而来?琴公子轻笑一声,看着身旁睡得正酣的娇俏少女陷入了回忆......
贰
他本名钟琴,是凤霖国钟家的嫡次子,天生五指缺一小拇指因此险些被家族遗弃;此事恰好被四处游历的琴中圣手琴无涯撞见,说他天生就是学琴的料子,以后成就必不在他之下,便收他为弟子。自此,他便随着琴无涯在钟离山居住。
一晃就过去十七年了。在这十七年里他日日抚琴,天天拭琴,琴与他早已融为一体。若说他起初刻苦练琴还是为了向钟家证明他自己,现如今却已是纯粹的爱琴了。问他怨吗?曾经自是怨的,但古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他们当初的选择好像也没错。
既如此,便罢了吧。这般想着,便也渐渐淡了下山的心思。
他本以为这一生他都会在钟离山上与琴相伴,与师父相伴。这种日子虽平淡了些,却是他心中渴望的宁静。然天不遂人愿,这宁静却是被一道圣旨打破。钟家贪污赈灾款事迹败漏,现已全部收押天牢,等候判决。钟琴也是钟家人,自是要回京的。
就这样他就被带回了京城。他原以为会被直接带到天牢,不想却是被带着面了圣。是了,当今圣上爱乐成痴,听闻他是琴圣之徒,自然也是惜才的。钟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心道:倒不想他这琴圣之徒的身份竟是又救了他一次。虽是这般想,却还是撩开袍子坐了下来,动手抚琴试了试音。这琴...与他惯用的相比,品质终还是差了些。他惯用的琴的琴身是用上好的梧桐木制成的,琴弦更是由那塞外的“冰弦”制成。钟琴看着面前的琴微微叹了口气,他的琴,早在来的路上就被......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抬起手搭上弦。就弹一首《忆故人》吧,已此曲来忆我逝去的琴。手随心动,手指翻飞间,一首《忆故人》流泻而出。那曲中的相思与悲切竟是被宣泄了个十成十!
一曲毕,众人静:听者未回神,演奏者亦未从曲中抽身。
良久,凤霖皇才回过神,拍掌叫好。钟琴也回过神来,敛了敛眼中的悲恸,垂首回道“陛下谬赞。”
第二日,宫中便传出钟家嫡次子钟琴暴毙的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钟家众人三日后问斩的圣旨。
这些消息钟琴是从月牙那儿听说的。月牙是凤霖皇派来伺候他的一个小丫鬟,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却是相当的大,性子也活泼。许还是年纪小吧,钟琴心想。
日子就这样从钟琴的抚琴的指缝间悄声滑过。钟琴已记不清这样过了多久了,他只知道有月牙从一个碎碎念的小姑娘长成一个爱笑的大姑娘那么久。如今的月牙也算是人如其名了,真真是个月牙!因为她脸上总是带着笑,遂眼睛总是呈弯月状。她的笑不同于那些小太监们般带着讨好;也不同于那些大宫女般带着不屑;亦不同于那些婆子般带着圆滑,她的笑很纯粹,如天上的皎月般干净。她应是这宫中少有的干净儿人儿了吧,钟琴心想。
叁
在宫中待了这么些日子,钟琴和月牙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记不清具体是那一日了,但应当是在冬天吧。因为那一日的天儿真的很冷,把月牙的脸都冻紫了;那一日的粥也是真的很烫,烫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那日他好像是白日吹了会儿风,不想晚间竟是烧了起来。当时夜也深了,钟琴不想麻烦太医,便不许月牙去传唤。
谁知月牙竟守了他一夜,夜间换了无数次的帕子这烧才算是降了下来。第二日钟琴一醒来便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的月牙,她睡的极不踏实,手里还攥着不知是换下来还是没换上去的帕子。钟琴见此,便微撑着身子坐起来想帮月牙把手中的帕子放进盆子里。
许是动静大了些,惊醒了月牙。月牙揉了揉眼睛,问到“公子醒了?可是饿了?灶上热着粥,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声音微有些软糯。
说罢便走出门去端粥了,不一会儿,月牙便把粥端了回来。钟琴病未愈,手也没什么力气,便就着月牙的手喝起了粥。
“好喝吗?”
钟离看着月牙那期待的眼神,开口说到“好喝”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哽咽。钟琴看着面前的粥,眼眶有些湿润。
顺着粥望去,却是直直地撞进了一双笑成月牙状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是清澈啊,清澈到可以驱散他心里的阴霾;还有那碗粥,真热啊,直接热到他的心坎儿里。
钟离不禁笑了,真好!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后来听月牙所说,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钟琴却是诧异了好久,是吗?钟琴记不清了。
他只晓得自那以后他对月牙的关注却是多了起来。然后钟琴就越发觉月牙傻乎乎的。她会把自己的愿望写在落到水里的落叶上,希望它能带着她的愿望流出宫;她也会和偶尔路过的蝴蝶对话,试图向他们打听外面是何等光景……还真是个傻丫头呢。
甚至有一日傍晚钟琴还发现月牙拿自己的手比作大雁,试图借的落辉让自己的影子飞出这宫墙,冲上蓝天!钟琴看的一怔,这宫墙,当真如此好翻吗?
果不其然,月牙的手影只停在了那宫墙的二分之一处,任凭月牙再怎么垫脚都不能再往上半分。见到月牙垂头丧气的样子,钟琴竟是有些不忍,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帮你”然后便大步走到月牙身边,一把便将月牙拖了起来。
有了钟琴的帮助,月牙的手影终于爬出了那宫墙,月牙兴奋地对钟离说道“公子,我们一起爬出这宫墙了!”
说着竟是扑向了钟琴,将钟琴抱了个满怀。
钟琴却还沉浸在月牙说的“我们”中,两个人一起吗?感觉好像还不错。
在钟琴还在发愣的时候,月牙却是悄悄的松了手,脸色微红,后退了一步才说道“公子,对不起。刚刚…是月牙越矩了”钟琴想了一下才意识到月牙说的是什么,
脸上也悄然攀上了一丝红色,开口说道“无碍”
肆
事后钟琴仔细想了一下,其实他好像也不排斥那种感觉,相反还有些喜欢。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天钟琴为凤霖皇奏完曲后照常回自己的寝殿,却在门口遇见了太子殿下。钟琴虽不解却还是把人迎了进去。钟琴刚要询问太子来找他可是有什么事情,却不想太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要钟琴帮他篡位。
钟琴闻言先是一楞,想了一下却是冷静了下来。其实太子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如今的凤霖皇荒淫无道且处处打压着太子外祖父那边的势力,太子想造反也是正常的。可是造反不应该找大将军吗?找他一个琴师作甚?
太子仿佛看出了钟琴的疑惑,便再次开口道“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将父王拖住就好,剩余的自然有人办。”
钟琴想了想,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帮了你之后,你要给我两个通关文牒,放我和我的侍女出宫。”
太子笑了笑,说道“好,本宫答应你”
凤霖二十七年,先皇遇刺于自己的寝宫,钟琴钟乐师护驾不成反丢了性命。同一天,太子继承正统,择日行登基大礼。至于月牙,却是湖边失足溺水而亡。
京都郊外,众人眼中已经逝去的钟琴和月牙却是相视一笑:终于翻出那宫墙了,真好!
伍
“唔”的一声轻咛将钟琴从回忆中扯了回来,他低头看着怀里悠悠转醒的姑娘,温声问道“醒了?还没回家呢,你再睡会儿。”睡着便要把那姑娘的头放倒,好让她睡得舒服些。谁知那姑娘却是猛地抬头轻啄了一下钟琴的下巴。
钟琴看着在自己怀里笑的乱颤的小姑娘,恼声道“你呀!”那姑娘却是一点儿也不怕,反而还抬起头对着钟琴做了个鬼脸。钟琴看着那即使是做鬼脸也忍不住笑成弯月状的眼睛,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道:世人皆知琴公子,却不知钟琴;正如世人皆知琴公子出游必备一车一马夫,却不知车里还有个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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