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老家,晚上的梦会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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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代,我只有父母的音容。父亲给我的印象,大多是头顶的笠帽和夏日里晒得几乎快要蜕皮的脊背,一个黑漆烂糊,一个大铁锅似的油光锃亮。好在母亲给我的是最最敞亮的,一番大地清明的模样——蓝色的的确凉大襟短袖,衬托着白色的肌肤和全白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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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会常常觉得,父亲的脊背能扛起小村前的樟下山,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养活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父亲躺倒的地方,是一处生产大队废弃的石宕。经过他南刨北移、东平西锤,俨然成了一块供给一大家子人有面食吃的麦地和有零花钱用的烟叶地。而在今日,我站在10来个平方的拜堂里,张望四周日益靠近、光鲜活态的竹林,觉得时光之手,就是一把镰刀能割走许多凹凸不平的记忆,尽管这里曾是生产队一片让我想起来都会流口水的枣林,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则是一片能够生产大黄桃的桃园。几棵桃树的老树桩,每每成了我爬山后,置放外衣的衣架子,是否想留下一个美丽的幻影,留守在父母身边,这个我以前不曾想过,随着年龄的长大,倒对这片青山啊,更有了抬头仰望,回头瞻望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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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个背,上完香,烧好纸。再站在白沙溪岸边,看父母藏身的地方,觉得那片竹林就是一片片海浪日夜敲打着蓝天海滩,又像是一块从女仙子手中不小心遗落下的翡翠,正熠熠闪光在那儿照耀着呢!
陈水河原创于2021年4月6日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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