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与含笑相遇,是在供职的江中老校区的孔庙园子里。
那时,孔庙刚刚被修缮一新,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围墙,围墙内壁做成了碑廊,碑文是孔子语录和历代诗人描写吴江的诗词。园子里种了迎春、海棠、桔树、柿树、桃树、梨树、柿树等各种植物。不过园门关闭的时候比较多,偶尔觑得园门开着,我会悄悄溜进去,在园子里逛上一会儿。多数情况下,园子少有人去,我独处其中,四周安静得除了枝头或殿檐上的鸟叫,只有我的高跟鞋踏在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上发出的“笃笃”声。
此时我会觉得,这园子之于我,就像地坛之于史铁生,但本质的不同在于,史铁生在地坛中是与自己的生命对话,而我只是与园中的植物对视。
我自信,全校师生中我一定是最熟悉这个园子的人!至今我仍清晰记得,园子东南角的小池边有两株迎春,它们绽开明黄的花最先向大家报道春来的讯息。棂星门的右边,有两棵日本海棠,它的花像石榴花一样红得照眼明。园子的西南角种了十多棵桔子树,结的桔子很大,但微酸。园子的西北,有纵向一排五棵柿子树,每年秋天树上都挂满了果。这排柿子树的北面有一棵两层楼高的梧桐树,秋风一吹,梧桐叶飘零,我常去捡梧桐籽,往往可以捡上一袋子,拿回家洗净后炒熟,带去办公室和大家分享。园子正北的冬青上蔓延着一大片何首乌藤,我也曾像鲁迅小时候一样拔过它的根,可惜没有找到像人形的。东北角有一棵桃树和一棵梨树。开花时节,粉红雪白相映,那一片烂漫使这一角分外夺目。园子正中东西向的甬道两边,刚开始时种的是石蒜,也就是彼岸花,第二年,又改种成小叶黄杨。就在这条甬道的东南侧,种了一棵一人多高的含笑。
含笑花淡黄色,花朵由六片长椭圆形的花瓣组成,花瓣的边缘镶了一道紫色,精致得像玉琢而成。宋代诗人陈景沂《含笑花》一诗中"紫唇半吐胭脂重,素脸初开玉色装"这两句对含笑花的描写最形象贴切。
初见含笑花时,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是它白酒一样浓烈沁脾的香气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摘了几朵去问生物老师后才知它叫“含笑”。含笑,一种听其名就会让人心花开的花,多可爱啊!
后来又了解到,因为含笑花的花开而不放,似笑而不语这个特性,所以它的花语是"矜持、含蓄、高洁、端庄",这更让我对它增添了几分好感。每年三四月间含笑花开季,我总会去孔庙园子里摘几朵来放在案头,我还会对学生说:"孔庙里的含笑花开了,大家赶快找机会去看看,不过它散发的是酒香,可要小心闻醉哦!"把我所知道的孔庙里的花事及时告诉学生,这成了我课堂的插说内容之一。
学校搬迁后,新校区也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且品种和数量比老校区里多得多,尤其是桃树——竟有一亩多地的一个桃园,那是对老校区传说中有个桃园的一种承继。但没有含笑!大约很多人都不知道含笑在老校区的存在,或许很多人已忘记了它的存在。而对我来说,没有含笑的新校区,总好像少了一种味道一一那“全似人家酒熟时”的香味。
我们小区里倒是有几棵含笑,这几天正是含笑散发酒香的时候,每每从它们旁边走过,总会不自禁想起江中老校区的那棵含笑,不知它这几天是否也依然散发着酒香。
很想去看看它,又担心园门不开,因为曾有很多次我经过老校区时想进孔庙园子里逛逛,却见园门紧闭。这个园子已不属于江中,已不属于我。其实连我都已不属于现在的江中!是的,江中新校区的那道门我都已不是能随意进出的了!其实不只是忠于职守的陌生的门卫不让我进去,更主要是时间把我拒于门外!
世上时间最是无情,它遗弃世间的每一物每一人,最长情的,大约应该是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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