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也学会撒尿了,对着电线杆就把事办了。我很生气,为什么没人喊我爸爸呢?这帮孙子。我扶着弟弟,要知道这个坑位我可是找了半天,旁边的地中海对大腹便便说,这个事可不能轻易办了。一群年轻人,跑来跑去,我不懂。我出门,一只狗在另一只的屁股上嗅。我听见了,出出,却没懂。就像隔壁唱的是我不懂的歌。我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人为什么会饿?比如吃饱了为什么会想女人?比如为何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最简单的,为什么我穿的是红色,却不能红呢?
抬头有好多个月亮,灯光大大的,假设此刻该有心事,我会想什么呢?
去年冬天,我第一次接触赵雷,听了他的《已是两条路上的人》。忘了说,我是来听演唱会的,八百人挤得我胡思乱想。
下午,我就站在人满为患的地方,写下这几句我也不懂的话。
你有年轻,
他有吉姆餐厅,
我听说了八百人,
在此间站得沉沉睡去,
爱上灯光音乐响起,
心思却一如既往,
三十岁的女人,
也不年轻。
“其实他根本就不懂,他根本就是装蒜”。忽然想起了我高中老师的一句话,看到这么多人排队,竟然想到的是这句,说明我真的有点傻逼到无可救药了。
好多事我都不懂,我只是在装蒜。
他们可能也被歌里的故事感动过,也可能是我挤不过这些人而心生嫉妒吧。找了个安静的旮旯,就像是一只病怏怏的老猫窝在椅子上,没出息的看起了小说,我读的是阿城,一口气把《棋王》在线读完了,沉思良久,真个鬼斧神工,天爷造世的时候一定忘了什么,于是派了这阿城来。中国人识字的那么多,会写字也那么多,在阿城水平之上的最多不超过五个。其语言及思想,没辜负几千年厚重的文化。就像某学者评价钱钟书,以后会有比他聪明的,会有比他努力的,但不会有比他更有学识的。阿城也是,得尽天时地利。倘若仓颉造字,鬼夜哭,天雨粟,那么此时此刻,我就想像那鬼般,想要雨一场。只恨恐我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不禁悲来。不过又喜,我不想拥有天才的智慧而拥有孤独和苦难。
能动人的一定有感而发,最动人的一定来自苦难。
多少次晃悠之后,我失望的又去了现场,八百人终于只剩下几只脚了。我毫不费力的进去,离舞台是东郊记忆到川师的距离。这个没有一间教室大的小礼堂,播放着“你是我最终要滚回的家乡”。旁边的人一直说,看不见啊,看不见啊。看不见啊。
八点五十,赵雷登台,尖叫连连。
前方有个人以金属礼致敬,有点讨厌。身旁的人尖叫也让人生厌,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是有文化的流氓。“我要给你生猴子。”男声。“我要嫁给你”也是男声。我垫着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把我晃瞎。他们那些像素比我稍好的手机,像李逵说的,也能模糊出个鸟来。好不容易眺到他一张侧脸,比我预期帅些,一脸的孤独,一脸的不自由。仿佛面对着他被车轮践踏的家乡——因为我远离舞台,所以我像个委屈的人狠毒的揣测。
灯光太刺眼,我拿屁股堵上旁边的侧灯。又有女人想生猴子了。
音响也激动,地板在震动,不是我在跺脚。他唱的是《小屋》。
这是一个吊丝,或者说一个在理想路上前进的人自我安慰的地方。租来的小屋要比庞麦郎的宾馆干净吧?他唱得也认真。我总觉得哪里味道不对,如果是酒吧,这里应该有交配的气息,如果是体育馆,应该有昂扬与激情,在此种音乐下,应该是粉碎青春的,粉碎理想的,不动声色,从容却又难过,安静却又伤心。我闻到了,这股味道叫喧嚣。看又有人致敬金属礼。怪吼着川普“造雷,造雷。”我想象中,民谣应该是一个人,一把吉他。民谣经不起喧嚣,要有一些人在清贫与孤独中流浪吟唱,悲观绝望不满于现状,理想主义却略带沉重,点燃吊丝(这个词不好听,就说是逐梦的人吧)的梦想。像鲍勃迪伦那样,他唱的每首歌都是哀伤的,在他的歌里能让人想到背井离乡,想到天人永隔,想到人生离散,想到梦想破碎的声音,想到爱难相知的痛苦,想到命运的铁墙,失业,失恋,失眠,卑微,青年如今去向何处?
然而,台下有多少挤着掉了眼线的女孩。她们爱漂亮,爱浓妆,爱跟鞋之上的美丽,爱粗大结实的身躯,其中还有三十岁的女人——她们的生活还好吧。她们一定不会喜欢酒吧里唱歌的赵雷,不会喜欢租住小屋的赵雷。她们可能想要他成为她们觉得庸俗的exo吧?我猜。
现场还好,年轻人往前冲,我的周围越来越空旷,以我为界,前面水泄不通,后面只有一个和我一样无聊的人度来度去。
人为什么会无聊呢?会悲伤呢?会无可奈何会孤独会难过呢?有人喊着经典的口号:赵雷不火,天理难容。为什么要这样呢?喜欢一个人非要他火吗?已然有名,何必成名。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说,我觉得名利会损害一个歌手乃至艺术家的灵感,最好的诗人都是清瘦的,艺术家也是(陈凯歌拍《霸王别姬》之后变成了胖子),好日子过久了,理想都要打上折扣,赤裸裸的都是欲望,还谈什么理想?我希望他永远小众(原谅我这个腹黑的天蝎座)。甚至我宁愿他只有我一个听众——我要在前方装逼了,非我族类速速撤离撤离。那样,全中国就只有两个人在梦想与现实间徘徊了,只会有两个人感到绝望,感到孤独,在夜里眺望,给月亮写诗,在夜里失眠,说那些不会让人高兴的事情,说那些沉重给自己听。就像1900,弹琴是天才使然,就像王一生,下棋也不是为把悲伤留给自己。有缘能让自己想听到的人听到了就行了。
可惜她从来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他画了一座梦的小屋,我特别想住进去。再画上一个姑娘,画上一张花边的床……
他还画了一座吉姆餐厅。“造雷造雷。”
我觉得喜欢他的,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吊丝,能在这样痛苦的歌里能找到找痛快的,一定是对生活不满意的人,看他们此时不事生产,其实很多都是大学生和打工的孩子,还有中年的浪子。其实,什么都触摸不到。人生不幸从做梦开始。
穷才去创作,富的都是评论家。赵雷唱到贫穷,唱到卑微,唱到无助,唱到虐心,唱到“人家是公主,不可能和你一起吃苦”,唱到“我会养个动物来排解我的寂寞,虽然不能和我共眠”,唱到“一个人住在这城市,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筋疲力尽”,唱到“姐姐我这边的一切总的来说还算如意”,唱到“北京很拥挤,还是留了个位置给你”,唱到过年“别人当团圆,我只当吃饭”。唱到妈妈“带我走吧,我们到天上或地下去等着爸爸”,唱到爱情“你曾说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我一个说的愿意。”,唱到理想“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却一无所获的站在街头”。这些词很简单,旋律也简单,但是莫名其妙的就会让人感动,像哈德森,你只是个梦······
他一首接着一首的唱,最后他说他和乐队即兴配合一首关于成都的好,听到“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现场的人都疯了,最后他反复唱“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们”,前面的粉丝喊着“我爱你,赵小雷”,旁边的一个男人忽然就蹲坐在墙角。
哎呀,我竟然没有被气氛感染。我也真是麻木,只有苟且没有远方。没有偶像,也不狂热,站在门口听演唱,也不想买张专辑让他签名。唉。
他只是个唱歌的人,我只是个听歌的人。唱歌的很动情,听的人最无情,有人喊着无聊去买了一张CD。明天如何,依旧充满诱惑,希望他继续踏踏实实的唱歌,我也踏踏实实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放荡的笑语,时常回荡在我们的耳边,那些路上的脚印,永远不会被掩藏。”
我只愿生活继续榨取这个80后,为草民们唱歌。
最后,贴一首他现场即兴创作的暂没有名字的歌和我引用的化用部分歌词。
-----------------------以上皆为放屁,线下才是精华。----------------------
让我掉下眼泪的
不只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
不只你的温柔
一路还要走多久
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
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
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
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郁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哦哦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走在小酒馆的门口。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部分歌词:
“我的家乡越来越年轻,就像一件俗气的衣裳,越来越老的不只是爸爸的脸庞。”
“北京很拥挤,还是留了个位置给你。”
“如果你非要走了,我就当你死了。”
“在安静的时候难受,在不眠的床上想你。”
“我不得不感谢你,否则我是个小人。”
“你曾说身体是爱情的本钱,可我总是戒不掉烟。”
“我从不懂得么爱你,在那些烂醉如泥的夜里,我唯一想到起人是你。”
“你曾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意。”
“你可以追求你理想中的生活,我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
“那个有理想的青年是那么轻松和自由。”
“哈的森,我爱你淡妆的样子,我爱那片露底的海和你轻悠的笑”
“你是跟鞋之上的美丽,我不在乎那高我两厘米的身躯。”
“人家是花,人家是公主,人家不能受委屈和你一起吃苦。”
“画上一个姑娘陪着我,再画上一个花边的被窝。”
“画上母亲安详的姿势,还有橡皮能擦去的争执“
“你已是两个小伙子美丽的母亲,在家庭的纷争之后你是让步的贤妻。”
“我犹豫的白衬衫,青春口袋里的第一支香烟,情窦初开的我,从不敢和你说。”
“寒冬不经过这里,那只是迷雾的山林。”
“那些路上的脚印,永远不会被掩藏。”
“北京的冬天太冷,我没有足够的衣裳过冬。北京的冬天太冷,我如何温暖你我的爱人。”
“想一想似诗的南方,阳光正高照着大地,如果我离去到哪里,算不算逃避。”
“我喜欢三十岁女人特有的温柔,我知道,深夜里的寂寞难以忍受。”
“她是个三十岁身材还没走形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可否留有当年的一丝清纯,可再灿烂的容貌都扛不住衰老。”
“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却一无所获的站在街头,只有理想支撑着麻木的血肉。”
2015.1.16夜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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