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

这似乎是迈入了盛世吧，先哲死去无多日，不敢张皇着祛旧，虽然偶尔的恭维还算隆重，但跑了味儿的谦虚总见得别扭。

这自信似乎近于浮夸，少数人演绎的剧本带给普罗大众感观的盛宴，对于健忘的看客民族，俨然地、无疑地，盛世了。一面崛起，一面礼仪，一面请客，真个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还要保持着矜持，保存着学生心态，保持着韬光养晦的君子之风。这最近，这些含蓄也似乎要弃若敝履了。这个第一，那个首创，连汉唐也便不配入其法眼了。

早年先哲也讲自信，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他一个自信，中华儿女多奇志，教日月换了新天。他一个自信，天堑变通途高峡出平湖。他一个自信，两弹一星震荡乾坤。他一个自信，说美帝是纸老虎，说赫鲁晓夫是苍蝇蚂蚁。现在也提自信，可闭口不言那三十年了，拿什么自信呢，孔夫子、京剧总可撑撑场面，新出的宫廷戏、滑稽剧大行其道，也能制造兴隆气象。

万事开头难。数以亿计个没有裤子穿的人穿上裤子似乎比若干个暴发户登上福布斯容易些。可看客们偏偏不论这些，那怕自己没有裤子穿，有几个望族在国际上为国争光，他似乎也沾了福，大意说那荣光是他省了裤子的贡献，当然也是他的胜利了。

有时候，我会想一些不好的事。譬如大包干，先哲死后人人说不好，分了地立了界，高兴了两年，这家种树那家插秧又起了衅事。界线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疆界，集体意识之道参悟遇到了小农意识之魔便投降转右了，如今这衅事多了，利益也薄了，大包干的人心也散了，只好搞大私干，还加上许多冠冕堂皇的理论，好似路子又宽大了，管它以后呢，眼前走一阵再说，反正摸着石头过河嘛，先哲高明异常，不也走了十年弯路么。

看跳水队员老电影，偶尔感动，便遭耻笑。以前的小学生都知道求真，现在的大学生反而只会抄袭论文花钱买文凭了，连洗碗工也要中专以上了。小学生也不能不受荼毒，今天要蹦着喊欢迎，明天要摆pose给人家做宣传。校长才刚哈了腰马上又要拍胸脯，我们的校园马上就是文明校园了，引来家长一阵狂欢，接着一阵担心。狂欢的是，他们的孩子在名校上学。担心的是，他们的小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再进这名校怕是不易了。

有报道称留学生回国的多了，我先十分欣慰。但马上有朋友说得了某国的绿卡不再回归。出国镶金的多了，回来的自然就多了。虽说也不乏精英和赤子，但含金量大抵多少深可值得推敲。

贫困少了，似乎是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了。看看年均线，淡定了，看看脱贫的手法，更淡定了。供奉式的脱贫，自然不必怕返贫了，哪有菩萨讨饭吃的理儿呢。我并不作一概的抹杀，确有有骨气的穷人翻了身的，也确有有骨气的真穷人拒绝接受施舍的而不贫困的。当然，还有一些装穷的富人玩弄手法敛财的，和一些真贫困而被悄悄忘却了的。同国不同情，同情不同解，什么时候都一样的。古代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近代的大集体有出了名的大寨英雄也有全村饿的得了浮肿，站都站不稳的。

牢骚太盛防肠断，不如就到此为止吧。突然想起鲁迅的一句话，面对一个行将冻杀的人，是把仅有的棉衣施舍了呢，还是坐在菩提树下替全世界的人超度苦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