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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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冬从洛城赴宜阳省亲,车至大槐树,上来一女子,参差乎仙姝。近前整裙落座,从书包里取出一卷纳兰词。余光到处,正是那首《木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她对着这首词看了好久,似有太息之意。因为书是线装,并无附注。我都担心伊怕是看不得懂,便低笑一声,说,这确是首好词,只是太过哀怨。她好奇地看看我,问我也否看书。我说闲时也曾略看,多已记不得太清,惟这首词意哀切,用的也是熟典,虽然意思通俗,但其韵极雅。
她感于我亦是个略可谈话的,便聊起这首词了。一句何事秋风悲画扇,不知撒了多少怨气!人生得无日日如初见乎!她竟然跟我详细评论纨扇诗,使我后悔太过造次了。
哀哉,情之困人。杨妃虽死,终得明皇之思,哪问梅妃徘徊东楼,又岂珍珠能慰寂寥乎!婕妤贤妃也,终为成帝冷落。婕妤、采萍,皆奇女子也,何逊环燕!看来情之易变,帝王之心,何足歌哉,绝非简单“谁谓诗书巧,翻为歌舞轻”可以胡乱解释的。如此,倒是苏洵老夫子解释得到位,世人皆贪岂徒秦!早知嫁入帝王家,扇前弹泪应有时。
不知不觉,一首词尚未谈下,我们都已过了站,前面灵山的香火迎面扑来,几声钟响,走过一队敲着木鱼预备出发做法事的僧侣。我们对笑了一下,她说,我叫林小娇,你呢?我说,我叫牧之。
余妮儿
妈妈们最是喜欢这样称呼她,余妮儿。大概姓余罢了,终究不得她名儿。
想必她的初心也简单,就像她店铺的名字:愁千点。
这个名字固是新颖别致,一时竟回想不起出处,只记得一句:东风吹散愁千点。
这便说与谁听呢?只单一个“愁”字,尚恐人家避之不及,又何苦来一千点?
这是一家美甲小店,平时也就她一人。基本上是冷清无人光顾的,偏又地域不佳,装潢陈旧,唯有我这般多情之人会顾其名而枉做一回推敲。偏我一副男儿皮囊,怜也怜吧,恼也恼吧,终究也是“彩云一朵风吹去”。
她的确是坐得这一“官子”的,但看那玲珑模样,指如玉葱,眉山如黛,莲步袅袅,就讨人喜欢。
盼着也乏,终究也无一人,索性倚着脑袋听上一曲,或是伏下头酣睡罢。
邻壁原是一个卖碟片的姑娘,人称荔枝,想必“甜蜜”异常。去年嫁了,接管的是个妇人,大腹便便,又不修边幅的,店里一团糟,生意便愈发冷清下来。
约莫女人到了这样的年纪,统兴会这样子罢。这妇人没事儿就趟过来说笑,不经意间就要给余儿说相好,余儿自是反感,开始还有些臊,时间久了也无可奈何,索性便不去理会,那妇人自觉没趣儿也就去了。她是常来的,话也左不过是这两句。
与这肥婆娘的肥赘惹人厌恶相比,余儿瘦得确发让人不禁要怜悯。即使偶尔有些慵懒,也别具一番风情。
后来方知是记混了,原有怡红公子“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更添泪一痕”,此句既是吟白海棠的,放在此地也未为不妥,只觉得“东风吹散愁千点”的意味豁然就那么好起来了。
苏小灿
像许多同龄人一样,苏小灿有着自己的苦恼。她甚至一度想着出家,可出家真的能摆脱烦恼吗?
她曾经找过一个据言算无遗策的占卜先生,先生说,心魔不除,烦恼就会伴随始终。算命先生多是巧舌如簧的江湖骗子,她自来知道他们的诡计,可她绝望过了头,硬是要上当罢了。
苏小灿哭得悲痛欲绝,她觉得人实在太可悲了。她说:体验得越多,痛苦便越深。
终于有一天夜里,她悄悄地凭风而去。据说有人曾见到过她的鞋袜,可这些人却语言闪烁。警方也介入调查,却始终没有结果,人们都说,是上帝叫女儿回家了。
又见小苏
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上次出现的光景也模糊得无处追寻了。若不是漫漫长夜中一声熟悉的问候,也许重逢不过是擦肩而过。
她有火山的热情,她有晚霞的冷艳,她是闪耀的万缕阳光,她是独处的几丛明媚野花!我曾经把所有的赞美给她,可她却悄无声息,随风而逝。她说,她有解不开的苦恼,她相信过很多不该相信的人,她曾哭得悲痛欲绝,她已容不得再相信一次。就在那个遥远的晚上,她离奇地消失。此后,她便彻底成为一个谜,而我则成了一个索引癖、盗墓者、捕梦人了。自以为能够帮你解脱,直到自己也走火入魔,我发下誓言,从此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
这漫漫长夜里,听到这一声寒暄,不由得我心中百感交集。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乌黑的发髻高悬,湖泊的眼眸扑闪,甜蜜的喉音婉转,袅娜的身姿慵懒。可是,似乎又同我的记忆隔了一万光年。再不是闪耀的万缕阳光,明媚的几丛幽草,再不是火山和晚霞!
也许,结果并不值得期待,一切都在嬗变。
夏天来了,她在等谁,你又在等谁?——致夏天(一个姑娘的名字)
今年的春天似乎有些反常的晒人,我偷偷写下一句:似乎夏天来了。直到有一天,我蓦然发现,就在那不久,夏天真的来了,她向我招手,万水千山,而我却不知道她来了。她,是不能久留的,我终于没能及时发现,直到很久以后,太迟了。
似乎很久以前,也是在夏天。夏天来过,在另一个城市。那时,我曾想偷偷留住夏天,可夏天终究是留不住的。而那段记忆,正如那年的夏天一样热得发烫,至今仍会烧灼我的心。
之后,经过很多个夏天,我辗转流浪了无数个地方,却从来找不到夏天的感觉。而终于回到故乡,打算再也不去流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永远找不到夏天了。
我开始放荡地生活,藉以自遣,仿佛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可突然有一天,发现了夏天的踪迹。她曾来找我,而且是千山万水的来了,而我就在她身边,却根本不知道。我的心,突然有些欣喜,又有些难受。
我拼命去找回记忆,却发现记忆就像一只偶然划过天空的乳鸽,我却在鸽笼下驻足。
.阿妹嫁
阿妹上个月出嫁了,光阴迟钝,我的消息也因此误了点。
阿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聪明伶俐、刻苦勤奋,而且乐于助人,故极受我与众同学的喜爱。破瓜之年,入高校就读,更是刻苦,学业自不必说。世人说,“碧玉破瓜时,郎为妾倾倒”,这时的她出落得精致齐整,不由得人人神魂颠倒。
学校毕业后,便极少见到。听说她只身远赴西南支教两年,后供职于东南某省培训机构,这也是当年那个“小女子”的心愿,她还像当年拿着蜡笔在墙壁上作画那样一一完成自己的梦想。
再后来的事,我已经一无所知了。我在外地奔波数年,回来又极少在家。这个世界虽小,但人儿更小。我们就像森林里两丛蘑菇,沉默在周围人的热闹里,却孤独地举着伞寻求慰藉。
小王
小王是多年前的一个朋友,听说,最近殁了。想起来,是件悲伤的事,写一篇小文纪念。
第一次见到她,是一个夏天的晚上。下了班的晚上,工人们为了消遣,只能在附近村庄的马路上闲步。虽然是看惯了的田亩果林,可因为实在没有更多的娱乐,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她穿着一件五彩条纹衫,光彩照人,黝黑的皮肤,极具魅惑。我一见到她,就被深深吸引了。她跟仓管阿姨并排走在路上,我原以为是一对母女,由于她实在太漂亮,我也只管跟着,借跟仓管阿姨的搭讪之机偷偷鉴赏。
清夜游,不知足。所以何,王家姝。
清夜游,行未远。频回顾,低觑看。
忽回顾,不复见。不复见,心慊慊。
关于她已婚以及她外子的事情,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的外子是木工车间的师傅,长得很壮硕,可分明是一个粗人。
厂里的各个车间因为经常超负荷运行,老板又总是舍不得买高质量的电器元件,所以电路经常故障。工人们大多是老板的同村,普遍只会出卖体力,每逢故障,老板总是一筹莫展。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略知些皮毛的人,所以经常受命到各个车间检修。一来二去,各个车间的人,都比较熟络了,他们总是对我产生一种羡慕,也带着几分关爱。我也因便得到了更多关于小王的信息。原来,小王跟其外子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家境贫寒,又未受过高等教育。经媒人说合,也就草草出嫁了,可因为她长得太美,又天生一段忧郁气质,跟其外子格格不入。两人婚后的日子一直不快。
人们常说,长得好的女人难免会娇贵一些。我想这个道理应该不错。她的眼神里折射出来的是对现实的不满。她应该很明白自己非同凡响的姣好容貌,她所渴望的,是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的东直门。那个地方,她去过一次,从此便魂牵梦绕,她觉得自己应该属于那个地方。她不服命,也因此痛苦。可她的外子对此一无所知。
可她孤零零的,世界太大,她那么纤弱女子,能改变什么。她虽然没有吐之以言语,可眼神里又何尝不是太息。
啊,太阳一样的姑娘!却依然受人诽谤,我这个局外人,怎不为之动容。
你就像美丽的夕阳,我不是众人独恋你华美的裙裳。
浮云悠然偎在你的身旁,你用婉柔的目光温暖他的心肠。
无论是鹧鸪的低吟还是流莺的浅唱,你都是一副殛要归去的模样。
请告诉我,山的尽头海的边沿,是不是有你的君郎,你竟割舍下无数痴情者的向往。
你在那边是不是被他说是昼伏夜出,被他说成一个不贞模样。谁冤枉了你少女的痴情,让你把所有的心思深深掩藏。
青山岗消褪了你焕发的荣光海河水是你汩汩的抽泣。
我扔下手中的狼毫,可怕地找不到走出失恋的方向!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你真的落了下去,世界因此黑暗。我的心莫名一阵悲哀,不知诉与谁说!妹妹,明天的那个,会不会是宿命的翻新,你把她也带去吧,别让世间上演这样悲惨的轮回。
穿白虎皮坎肩的姑娘
白虎皮坎肩,百褶墨色短裙,是我唯一能想起的。
我们吃过饭,她说:“有个论文要赶,就不去枫叶林了。”我说:“那快忙吧。西风飘飘几度,那里必然也无景致,又冷,不必去了,再说后会有期。”
她顽皮笑笑,就走了。
我独自入林,贪恋西风泠泠,莫名就起了烦恼。
秋风泠泠,心亦是,人亦是。她叫秋风,林间何尝不是,我又何处不在与她相会呢!
我踱着,看秋叶飘零,夕月如戟。想她帘栊不卷,孤灯萤萤,伏案神昧。
昏昏默默之间,这思绪也变得一般昏昏默默起来。她的一颦一笑就像一枚秋风里颤动的鬼火忽闪忽闪的。我就这样一阵喜,一阵悲。却又实在想不出这喜从何处来,悲从何处来。
恨恨的思念摧残着神经,我默默然想了许久。
豁然间起了一阵秋风,我不禁得被它激励一番。所有的悲与喜顷刻就一笔勾销了。
接着又是赏鉴,这清风明月。只是怜惜恁般好景致,却不得与她同享。
姜氏女子
天气闷热,至善湖是个好去处。听着歌、散着步,对着墙壁上的甲骨文发着呆,也可以算做是赏心悦事的了。
忽然,一女子对着我努努嘴,我有些诧异,回顾四周,并无他人,才确定是在唤我。我竟有些慌神,竟也不挪动,把目光停驻在甲骨文上。她耸了耸肩膀,凑了过来。
“嘿,你对甲骨文很感兴趣啊!”她似乎向我表露受到忽视的不满。我有些尴尬,竟是不语。“你过来帮我看两个字吧,我很疑惑的。”我不好再推诿,只好随着她。她走到“姜”字前面,说让我先看看这个字,她自己要去寻找另一个字,我心中更是狐疑。未几,她轮着手臂,尖声尖气地冲我喊道:快过来,这儿又有一个‘姜’字!”
我也并不懂得古文字的,看文字也只作赏风景一般,今遭求问,不觉赧颜。我想敷衍过去,思量她的脾气定是不肯作罢的。便索性发挥道:“中国文字,最早是甲骨文,勒字常有正反,皆是同字。但这两个字形态各异,怕不属于此类。”稍思片刻,便指给他看左首一个“姜”字,说:“这个字形态风流,应当是‘美’字之误。”又指着右首那个“姜”字,说:“这个字,似一个农夫忙于耕耘,当是‘耩’字之通假。”不等我说完,她早已捧腹,大赞我真是奇士。她显然对我的发挥十分满意。
于是,竟索性有了奉陪的情志,问她可是姓姜,她答是。我便哈哈大笑。她不知我是不是不怀好意,我解释说:“‘姜’字跟‘美’字,并无差别。诗经里说:‘岂其娶妻,必齐之姜?’,又说:‘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锵锵。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可见,姜家自古多美人啊!”听罢我言,以为她要恼了,谁知她竟十分高兴,鼓腹大笑:“今日闲步于此,不想遇此良人!”,扬长而去。
关林姑娘
每一次到关林,总会犹豫不定。离你远一点怕留下遗憾,靠近些就脸红。如此笨嘴笨舌的,可怎么行!
而你,仍然那么优雅地,将顺畅的玉珠子似的台词轻轻吐出。纤弱的小身体里满藏着多少才情!
我躲在不远处的书堆后面,偷看你扑闪的大眼睛。以为你一定要羞了,却意外地发现你最美的笑容。
我想尽所有的辞藻去赞美那一刻心动,怎奈才思不济,只写下第一句就歇了笔。
你啊你,真是个鬼精灵,我要抓到你啊,定是不肯放松!我要看不到你,或者丢了你,那可一定要发疯!
没想到你这个小狐狸骗我又怕我难过,把我气得啊笑呵呵!
我随在你后面硬拉着你跟我共餐,你一副高傲的冷漠美人样真让我难堪!
我们就那样干巴巴地吃饭,真是无趣,我干脆吹了一瓶洛阳宫!
沉默的时间飞快,又到了告别的时辰。你要上班,来不及送我,我们走过下一个路口就要分开!
啊,无情的晨昏线!像一把剪刀,把你我剪开在两个半球。让我们在白天和黑夜里各自忧伤。
就像参辰二星,相遇即别离!没有一个完整的时辰共同诉说泪水!连分居河汉的牛女尚有一年一见的晚上,可以共度柔情似水,相约佳期如梦!
亲爱的,我望穿秋水看不到你——林生
天色蒙蒙,街道上车流匆匆,感觉时间在空气中漂浮。一天的接洽事务,林生的精神也已十分疲倦。可他,还是拢了拢精神,沿着5号线,往磁器口赶路,今天是他女友芬迪的生日,也是他们认识的三周年纪念日。
他在地下,并不知地上已开始下雨,风横七竖八地在空旷的大地上恣意施恶。他打开手机,对着墙纸上的女友芬迪,呆呆地看一眼,笑一下,完全不理会旁边的其他人。在大都市里,当然也不会有其他人理他。
车到了站,他匆匆赶出。才发现外面早时下了雨,现在雨已经停了,地上的积水映着天上的晚霞,在微风中悠悠晃晃,就像一簇簇的玫瑰,又像芬迪的微笑。
他出了地铁,又转了巴士,每天的站来站往,让他对“站”也充满薄薄的感情。车到了幸福大街,他跳下车来,却并没有见到芬迪,他往四周张望了一阵,确认没有。幸福大街的灯牌都亮起来了,芬迪仍然没有出现。树上的流苏灯诡异的眼神让他感到迷离,他的心开始焦躁不安。
电话响了,他激动地拿出,才发现原来是袭人花店的老板催他去取花,花店就要打烊了。
他取了花,在夜色如火的幸福大街上徘徊,芬迪始终没有出现,他反复地拨打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林,我想我们散了吧!不要问为什么,对不起了!以后不要联系我了,祝你幸福!
此刻,林生感觉空气都窒息了。他知道芬迪的决绝,他无力改变。他踽踽行走在广渠门大街上,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美好的回忆。可仿佛一切都已变得麻木不仁。
在这个雄伟的城市里,无数的高楼仿佛真的能够够到星月,可经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却要消失于路面。
冯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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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有一个叫做冯小婉的姑娘,如果还可以这么称呼的话,相信她已逾而立,算是老姑娘了。那仿佛是一个很远又非常长的故事,可现在我已悉然忘却,只记得这个名字,温暖且动人。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脑海里莫名就跳出来一个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亲切的名字。我可以倒上一杯,哪怕是水也无谓,只为这份重重的思念干杯。
我可以小心翼翼写下几个字,然后丢进风里。看纸鸟在风中旋舞,终于无觅踪影。我会对着月亮流泪,仿佛做了一场送别,而这一别,也许永难相会,即便是知道你明明就在某个地方。
我曾无数次想放弃一切,去找你,又在提心吊胆的谋划后,灰心地放弃。我曾无数次想对你说,我们一起走走吧,但还是欲言又止。
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在闹市,我都会忍不住去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可我终究没有问。我知道,你肯定想不到我。
所以,我逐渐放弃了交游,忘记了什么是交游。看到落叶,就会收起。看到萱草,就会沉思。看到茫茫的人海,就会感到我的生命之舟在急促的涡流中旋欲沉没,孤独地沉没,世界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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