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惊人死不休——中国人的炼字精神

作者: 洛阳阿汝 | 来源:发表于2016-12-03 22:38 被阅读651次

    文:阿汝,一名牧之


    杜甫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文艺男青年,却每每耽于浩如烟海的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不为别的,独为中国人对于文化近乎宗教的敬畏。

    这种对文化研究苦心孤诣的传承,总让我感到心灵的震撼。因此每当我在打开一卷书之前,也要像西方人在用餐之前做感恩祷告一样,先凝神敛息,屏除杂念,以尽对古圣先贤的敬畏之诚。这在今天的人们看来,也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宁可固执地做一个“腐儒”(其实说腐儒,也不完全恰当,我对各流各派各有涉猎,算作杂家,但实在想不出一个十分恰当的词来代替,也就只好姑妄言之。)。

    杜甫的一首诗为人熟知,其中有一句: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颇能代表我对于文学创作的态度。

    近日读季老的文艺论著,发现颇有同感。季老的书我读的很少,但季老的人品贵重,享誉中外。他是个实干派,一生坚持“业务至上”,于文学也认为艺术性第一,思想性第二。我自认为他作为文学家,虽学问淹贯,但总缺一分灵性,不能“纵性”,尝深以为憾。不过,他的这一个论述颇得我欣赏。

    说回来到炼字上,中国文学史的佳话实在太多,人们论的也多,我实在不愿意作重复的枚举,既浪费时间,又于读者无些许增益。读者愿意,自可本源。另外,朱光潜先生的巨著《谈美书简》里也有精辟的论述,这里且简做泛泛之谈。

    我还想把论题中的整诗挪出来,以飨读者。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

    新添水槛供垂钓,故着浮槎替入舟。

    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述作与同游。

                        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

    杜老世家书香,祖父杜审言诗名流播宇内,生于此中环境,必然注定了他不会成为文学上的平庸之辈。据说,杜甫少年便文采不凡,“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可见家庭熏陶的作用实在不容忽视。

    天宝三年是中国诗歌史上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年,他与遣金放还的诗仙李白相会,二人一同寻仙访道,谈诗论文,结下了“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友谊。

    古代的交通不便,反而成就了情感的深刻艺术性。书来信往的这种慢,让感情充沛的诗文“力透纸背”。

    《梦李白二首》

    其一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寒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其二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赏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杜甫的《梦李白》每每读来,都是那么亲切,两个人的“铁”,无以加之。世益乱,情益切。情益切,诗益工。我想,古人所云“国家不幸诗人幸”概是此理。是悲是喜,如鱼饮水。

    贾岛

    前面虽谈杜老,却并未过分谈及炼字,原因在前面已经谈到。这里,不得不再谈一首诗,以及一个人,这是定例,凡涉及炼字,皆不容避之。此人正是苦吟诗人贾岛。先看他的一首诗:

    《题诗后》 贾岛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既言上诗,这首诗的本诗也就不容撇开不论,附之如下:

    贾岛《送无可上人》

    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

    麈尾同离寺,蛩鸣暂别亲。

    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

    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

    此中佳句,即后诗的颔联。颇蕴禅理,又寄深情,且非用之于上人不可。怪不得诗人竟有“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之叹。

    当然,炼字绝不限于为诗。但诗最精炼,因而于诗最紧要。虽然,不少人高榜“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但吟咏上述诗歌,虽经苦吟,却毫不违和。为诗歌之一字,搜断肝肠,狂捞海底,也是值得的。这是对文化的负责,也是对文明的负责。

    有一天,我们的子孙打开前人的文库,看到字字珠玑,便是我等前生有幸了。为此,“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值得也否?

    丙寅年仲冬初五夜,窗外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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