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跟着女护士进入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面随处可见用于遮挡的白色布帘,每个帘子的后面都有一个生命在苦苦挣扎。
我们走到中间位置停下来,那床上躺着的是张哥,呼吸机的大罩子盖住了大半个脸,隐约可见前胸还随着呼吸机的频率起伏。
“医院已不再进行手术抢救了,现在只是用药支撑着,等待他的亲朋来,等待着他最看重的知青伙伴来和活着的他告别”。张嫂子软软地靠着我,泣不成声。
我就一直懵懵着,眼前似乎有一层水雾,听到的声音也像是从远方传来,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心也在深秋的夜里感到了冰寒。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曾跨马驰骋在广袤草原上的壮汉子,会因为一场最平常不过的感冒,而进了医院抢救,并且还抢救无效。
这之前的一个月,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张哥,他牵着那只捡来养大的跛腿黄狗在路上遛达,黄狗走不快,他就走走停停一如既往的耐心等着,有些皱纹的脸在黄昏金色的光影里,清晰生动。
“周末来家里玩吧,让你嫂子给你们做鲅鱼饺子吃”。他这样说着,原本的长脸逐渐变成了圆脸,不大的眼睛也挤成一条缝。
那是有多少年啊!包括春节在内的节假日里,张哥的家都是我和爱人必定停留的一站,那里有温暖,有点拨,有支持,有理解和包容。
我们更分享了他那么多的人生故事,知青,草原,返城,结婚,工作,兄弟,朋友......
那一年,被迫着老成,因为我们接连失去了几位父兄般的命中贵人。
二
“你俩的工作太忙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不用总来这里,我会坚持活到他出来的那天”。
走在迎面而来的风里,身后传来纪大妈的话,不需再回头,她的孱弱身体和苍白面孔都印在了我们心底。
从前我们也去过纪哥的老家,一个靠近大海的渔村,在那里还收获了村民敬慕的眼光。纪哥可说是他们全村人的名片,进城办事时,说一声是纪哥的老乡就会有便利。
现在的村里,村民躲避着不愿靠近我们,过去得到的便利,都像过期的日历,在被人们翻过使用完后,弃置不理。
要被村民遗忘的纪哥,有很高的智商情商,有过难得的好运气。
第一批凭高考离开农村到城市的大学生;全系统同龄人里第一个提拔进步的;凭借出色的工作,几年上一个台阶,同学们还在基层摸爬滚打,他早已高高在上。
真的是: 干什么成什么,在哪里都耀眼。他风雨无阻,顺利地风光了很多很多年。
有功有过,功过都成为了历史。
我们觉得纪哥不是个大奸大恶的坏人,他只是走的太远了,忘记了初心而迷路。他必须回头,老家的老母亲还站在村口,望眼欲穿地等他......
三
不需要开灯的幽静夜里,一个人听着雷光夏的歌《黑暗之光》,如歌如诉中,一波一波的思绪让人忘记了前世今生,又记起了前世今生......
海靠近我,空气湿了,黑暗温柔,凝视着我;繁星亮起,回忆浮动,曾经存在,如今隐没。
该不是我的心,还在小声唱着;该不是这场雨,一直都还没停;该不是我的心,还在思索结局;该不是这场雨,是谁还在继续。
海靠近我,空气湿了,美丽的梦,请别走远;繁星亮起,回忆浮动,黑暗温柔,改变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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