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小暑却宜人

——咏小暑古诗赏析（二）

王传学

小暑节气前夕，唐代诗人武元衡的同科好友魏正则，即将离别长安，回故乡江陵，诗人设筵送别，写下《送魏正则擢第归江陵》一诗，以抒离别眷恋之情：   

客路商山外，离筵小暑前。 

高文常独步，折桂及龆年。 

关国通秦限，波涛隔汉川。 

叨同会府选，分手倍依然。

这首诗是赠别诗，“擢第”指科举考试及第。魏正则生卒事迹不详，江陵（湖北荆州）人，应该和武元衡同年中举，二人友情甚笃，因而归乡之际，武元衡设宴饯别赠诗。

首联“客路商山外，离筵小暑前”， 点明设筵原委、时间。“客路”，旅程。“商山”，泛指秦汉上雒、商（县）之间的南山，也就是如今的商洛地区。“离筵”，饯别的宴席。友人高中，即将踏上归程，饯别的宴席设在小暑节气之前。从长安到江陵，商山是必经之路。

颔联“高文常独步，折桂及龆年”，夸赞魏正则年少高中。“折桂”，科举中第。“龆年”：童年。诗人夸赞魏正则文采飞扬，独步当世，并且以少年中举，值得庆贺。

颈联“关国通秦限，波涛隔汉川”，说明友人归途之遥。“关国”，乡关古国。“秦限”，古秦国的关限。“汉川”，广义旳指中原大地，狭义指湖北江陵。魏正则的故乡是江陵，虽然和秦地相通，然而山水阻隔，路途遥远。

尾联“叨同会府选，分手倍依然”，抒发离别眷恋之情。诗人感慨道：很荣幸能够同您一起参加科考中举后的吏部选官，我们关系密切，如今您就要远去，分手之际，倍感眷恋。

这首诗平淡质朴，诗人情真意切，作为同科举子，相处友情甚笃，如今就要分别，天各一方，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因而临别饯行，赋诗相赠，以表眷恋之情。

小暑节气拉开了盛夏的序幕。俗话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面对如此炎热的天气，饮茶就是一种消暑的好方法。北宋“苏门四学士”之一晁补之的《和答曾敬之秘书见招能赋堂烹茶二首》（其二），就是一首小暑饮茶诗：

一碗分来百越春，玉溪小暑却宜人。

红尘它日同回首，能赋堂中偶坐身。

小暑时节，烈日炎炎，暑热难耐，如果能与老友闲坐在溪流淙淙的林中，或品一碗清茶，或下几盘闲棋，也能免受几分暑热之苦。

前两句“一碗分来百越春，玉溪小暑却宜人”，“分”，分茶，一种技术高超的茶艺。“百越春”，指福建春茶。宋朝流行分茶，一碗分茶，品出了百越春天的感觉，令人心动。小暑时节，在小溪边饮茶，清爽宜人。

后两句“红尘它日同回首，能赋堂中偶坐身”，意思是，多年之后，身处滚滚红尘之中的自己，与友人同时回首往事，在朝中修史编文的自己，一定会怀念这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暑，心宜静，步宜缓，细品清欢，笑对流年。炎夏时节的这种心静，不仅是一种养息，更是一种修行。沏一杯茶，望着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那一缕清香，在唇齿之间回转，的确是“无事小神仙”的日子。

时值小暑日，身为微官的南宋诗人刘克庄，有感于案牍劳累之苦，写下《小暑日寄山甫二首》（其一），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怀：

微官便有简书畏，贫舍非无水菽欢。

插架签存先世旧，堆床笏美一时观。

远书且问平安好，前哲曾嗟嗣守难。

了却台参早怀檄，暂归亦可小团栾。

首联“微官便有简书畏，贫舍非无水菽欢”，写小暑之畏简。“简书”，这里指一般文牍。“水菽”，借指粗淡的饮食。两句意思是，一个小官，有时就害怕案牍劳形之苦；身居寒舍，并非没有粗淡的饮食之欢。“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刘禹锡《陋室铭》），静心守志，安贫乐道，也是文人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一旦被公务缠身，费心劳神，就向往粗茶淡饭、自由自在的生活。

颔联“插架签存先世旧，堆床笏美一时观”， 写贫舍之旧物。寒舍内插放于架子上的书签，是前代保存下来的旧物；堆放在床上的笏板，可作一时之观。一“签”一“笏”，道出了诗人祖上的显贵。其祖父刘夙、父亲刘弥正，皆进士出身，分别任知州、吏部侍郎等。这就与当下诗人身处小官的窘迫、忙碌与无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颈联“远书且问平安好，前哲曾嗟嗣守难”， 写心中之情思。“嗣守”，指继承、遵守与保持。远方寄来的家书询问“我”是否平安；前代哲人曾经嗟叹守成之难。“远书”与下文“暂归”“团栾”的心愿相呼应。因为家人寄书来问平安，所以才勾起了故园之思。

尾联“了却台参早怀檄，暂归亦可小团栾。” 写盼归之团聚。“台参”，官场礼仪。“团栾”，团聚。诗人准备了结了官场礼仪，就将任命书藏于怀中；暂时归去故里，也可以早早地与家人团聚。文人的理想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可是一切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早就让诗人心力憔悴，所以才想一走了之，赶回家与家人团聚。

“了却”而未了，“暂归”而未归。这一切，不过都是诗人良好的愿望罢了。明天，他又要在大堆的“简书”中艰难度过了。

再看刘克庄的《久雨六言》（其四）：

平陆莽为巨浸，晴空变作漏天。

明朝是小暑节，重霉必有大年。

这首诗的绝妙之处，在于通过一场及时雨，道出了小暑节气带来的美好期盼。 

 “平陆莽为巨浸”，首句言水乡平原突然变为了一片泽国。“平陆”之所以会变成“巨浸”，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一个“莽”字，也突出了雨大的特点。雨来得冒失而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晴空变作漏天”，晴天一下子变成了“漏天”，大雨倾盆，犹如瓢泼。一个“漏”字，与上文的“莽”字相呼应，同样是在说雨势大。

“明朝是小暑节，重霉必有大年”，“霉”，即梅雨。梅雨重，必然是大有之年 。这两句是说，明天就是小暑节气了，此时的大雨，对于农作物的生长十分有利，今年一定会是一个丰收年。“重霉必有大年”，，颇有“瑞雪兆丰年”之意，也是全诗主旨所在。

小暑时节的一场大雨，包含着人们多少美好的期盼。“大雨兆丰年”，祝愿农民们都能拥有一个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