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

阿凤今年52岁，是我请的钟点工。她个子不高，干干瘦瘦的，但动作很快，力气也大。长圆脸，也干，眼睛却很大很好看，眼神凉凉的，看人时里面隔着一层膜。

阿凤很忙，每天骑着电动车七点出门，上午做两家卫生，至一点左右，吃过自带的午餐，下午再做一家，四点半再去一家公司帮忙做晚饭，晚上八点回到租住的小房子里歇息，每月收入估计三四千左右。天天如此，循环往复10几年了。

阿凤来我家那年48，那时她真显年轻，看起来就40出头。是朋友介绍的，说请了她好多年，赞她人诚实，手脚干净，做事麻利。第一次见面，她穿了一身时髦花俏的衣服，是做工的人家不要，她觉得可惜又好看，就乐呵呵穿上了，还在我面前转来转去，问：“是不是好看？”我喜欢她大方开朗，就请了她。

后来，慢慢熟了，知道了阿凤的身世。她是肇庆乡下的，当年，家里穷，老公就窜掇她出来打工，这一打就是十几年。赚的钱供孩子读书，儿子结婚，孙子开销，还要养老公和母亲。

阿凤很少抱怨，也很少听她提家里的人和事。每天，她麻利地做完一家再去另一家，晚上倒头便睡，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只是，偶尔听她接家人的电话，言语中有特别的欣喜。

有一次，她接完儿子电话闷闷不乐，我问她为何，她说，“媳妇生二胎，儿子责怪她没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呀？”“回去就做不了工了，那边要花钱，这边又开不了工，不舍得。”“那你不想看看孙子呀？”“想。过年再回去看也一样。”一个星期后，阿凤还是回去了，回来说见了孙子很开心，不过，又花了一笔钱。

去年底，阿凤80多的老母亲得了重病，家里几乎没人理，阿凤去接了母亲来城里看病，检查出患了绝症。从此，阿凤经常回家了，有些顾主因此辞了她，她也没太在意。后来，她自己又病了一场，折腾了二三个月，身体恢复了，人也老了很多。

今天，阿凤来做工，喜滋滋地告诉我，谋到一份差事，为一栋别墅做清洁，上下四层，从早上七点做到下午二点，一次250元。我惊讶这么少！她说：“可以了，有得做就行。”很知足的样子。

中午，留阿凤午餐，一碗速冻水饺，一碟煎鸡蛋，一杯奶。简单的饭菜，她说：“我从没吃过这样好。”路边的早点摊买多几个馒头可能就是她一天的饭食。不过，现在，她说会每天早上给自己加一个鸡蛋，晚上喝一杯奶，奶是85元一厢，最好的那种。

阿凤也有未来的计划，她想再做5年钟点工，然后就去做照顾老人家的保姆。我问她为何不回去？她很坚定地说：“不回去。家里没钱，回去干嘛。”

走在街头，稍加留意，你就会发现“阿凤”，朴素的打扮，稍黑的肤色，骑一辆自行车，车兜里放着一个布袋，在城市的街巷，低头弓身骑行。她们被城市忽略，被家乡忽略，甚至被亲人忽略，但她们依然如此勤劳努力地生活，不怠惰于每一天。

阿凤